滿城不見主人翁。”
這首歌原本是燕雲的漢兒諷刺遼國契丹統治者而創作的,可隨著時光流轉,宋遼金三國統治階層越來越拉胯,所以這歌的適用範圍越來越廣,也就跟著女真南下而傳唱天下了。
二百宋騎又是一齊來唱。
到了此時,城頭終於有了些許動靜,少數強征來的青壯似乎不由自主的跟著唱出了聲,被金軍正軍壓出來梟首,在城頭上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高文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強自鎮定:“宋狗小兒玩四麵楚歌的把戲嗎?哼,班門弄斧!”
高安仁艱難的從嘴中積蓄了些唾液,又艱難咽下。
他此時已經認了出來,那為首的宋人就是前日將自己打得狼狽而逃的騎將。
畏懼之心升起的速度超出了想象,使高安仁不由自主的繼續召集士卒聚集在這麵城牆上來為自己壯膽氣。
仿佛下一刻,宋軍就會用簡易飛梯,不計生死的衝上來一般。
然而那二百騎隻是依舊在唱歌。
城牆下,劉淮卻還是搖頭:“還是有些太柔了,張四郎,你阿爺在江河裡闖出偌大的名頭,總得有點慷慨激昂的調子吧。”
張白魚不知為何,俊臉上浮現淡紅,卻也知道這是正經軍令,推脫不得,也立即驅馬向前,唱起了曾經屬於梁山泊的漁歌。
“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羅天網,烏龜王八罩裡邊,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求富貴不做官,梁山泊裡過一世,好吃好喝賽神仙。”
這幾句唱罷,見周圍宋騎沒人笑,隻是靜聽,張白魚放下心來,歌聲也開始激昂。他的手下五十騎也隨之唱了起來。
“爺爺生在梁山泊!稟性生來要殺人!先斬閻王酷吏首!再殺東京鳥官人!英雄不會讀詩書!隻在梁山泊裡住!雖然生得潑皮身!殺賊原來不殺人!”
幾聲唱罷,張白魚卻沒有停止,而是唱起了張榮從東平府撤退到縮頭灘後新添加的歌詞。
“忽有一日金賊來!殺我鄉親奪我田!子女零落煙塵裡!夫妻分彆血水間!好漢橫死鋒鄂上!丈夫如泥馬蹄前!如今落在水泊中!如何讓他逃生天!”
這首歌有很明顯的漁歌號子痕跡,唱上三四個字就會在中間加上‘那個’作為纖夫或者漁民的發力點。但並不耽擱這首調子鏗鏘有力,簡而易唱,張白魚唱了三遍之後,全軍幾乎都瞬間學會,跟著一起唱了起來。
城樓上的高文富父子越來越不安,不知道宋人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會不會是他們在城中有內應,這是為了給內應信號?”高安仁小心翼翼的問自家阿爺。
高文富搖頭:“沒必要的,如果隻是信號,爆竹、煙花、擊鼓、吹角哪個不比唱歌快捷?”
“那就是沒有內應,卻用歌來挑動漢兒鬨事!”高安仁語氣雖然斬釘截鐵,但心中卻還是猶疑。
那宋將明顯是個有章法的,怎麼會按僥幸來做事?
朐山縣城中漢兒不敢反又如何?你要唱到天黑嗎?不用紮營?不用吃飯?不用飲馬?
就當城樓上的氣氛已經緊張到快要凝固時,高文富突然說道:“二郎,我的耳朵不好使了,你聽是不是城裡有人也開始跟著唱了?”
高安仁仔細側耳傾聽,卻發現的確有歌聲從東邊傳來,卻十分縹緲,似不是城中人唱的。
就在他疑惑之際,一騎從城東飛奔而來,來到城下也不下馬,直接高呼:“知州,將軍,船!東邊海上來了好多船!”
高安仁腦中轟鳴作響,望著聚集在南牆上的精銳,張口結舌卻是連一句調虎離山都說不出來了。
“竟是調虎離山,好賊子!”高文富怒喝出聲,急忙命令家將率領精銳向水門方向布防。
城門內側,一直抱著樸刀坐在城門下的石七朗突然覺得頭頂的城牆上腳步聲密集了起來,他抬起頭來,獨眼仿佛能穿透牆壁般定定的望著越來越慌亂的金軍,隨即又偏了偏頭,傾聽伴著海浪越來越清晰漁歌調子,咧起了嘴巴。
就這麼片刻功夫,來自海上的歌聲已經越來越清晰,漸漸已經讓全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正是:
“爺爺生在天地間!豈忍爺娘分兩邊!官人安享太平裡!鄉人血淚灑田邊!今殺高家狗賊首!再斬完顏平幽燕!儘去胡虜煙塵裡!爺爺重開太平天!”
二十艘水輪船,四十艘走舸打著張敵萬的大旗,逼近了朐山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