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劉淮轉移了話題:“我們北伐軍是從沭河下遊渡河的,那裡儘是灘塗,而上遊看起來確實規整了些。”
王世隆向著身側的羅慎言一拱手:“沭河上遊是羅公帶著我們二十幾個莊子一起修的,統製郎君看看這堤壩,看看這引水溝渠,都是我們一個汗珠摔八瓣才修成的。”
劉淮向身後扭頭:“那些莊戶?”
“正是那些莊戶,我們王家莊的莊戶。”王世隆的語氣變得激烈起來:“我們剛把河渠修好,女真國族就來了,說奉天子令,王家莊歸他們了,並將我們都攆了出去,奪了財務與土地,地裡的莊稼都沒讓收。統製郎君,你說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你們沒有跟金賊拚了嗎?”
“拚?怎麼拚?”王世隆苦笑一聲,“先是上遊的幾個彆家莊子投了金人,然後金人馬隊大軍來了,足有五千甲騎,把王家莊圍得嚴嚴實實,哪怕莊子上有圍子,有防著盜賊野獸的鹿角,卻哪裡敵得過如此多的大軍?”
“五千騎?”劉淮神情一振:“誰統軍?從何來?”
王世隆愣了愣,卻是立即回答:“其中應該有女真國族的青壯者,但大隊還是東平府來的,統軍的喚作紇石烈誌寧。”
“紇石烈誌寧……”劉淮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回憶其在曆史中的所作所為,不由得眉頭緊皺。
這廝要是還在東平府,很快就會對上北伐軍,這可是個難啃的骨頭。
王世隆繼續說道:“前些日子聽說這廝被召回朝中,似乎金人故地契丹人起了亂子,他要去平亂。”
劉淮點頭,示意王五郎繼續往下說。
“當時紇石烈誌寧那廝給我們一天時間,拿不走的東西全歸他們,跑不了的人就得給他們當佃戶。”王世隆抬起手,指了指前方:“我爹把人分成兩半,我的兩位兄長留下,與那些故土難離的莊戶一起作佃戶。我跟著父親,還有一些莊戶去朐山城討生活。”
“這麼多莊戶,也能養得起?”
“終究還是有些財貨的。”王世隆誠懇說道:“這些身外物都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娘親妹子當了首飾,也得養莊戶。有他們我們王家才有再次崛起的希望。”
劉淮滿意點頭:“夫濟大事者,必以人為本。王五郎有這覺悟,來日我才敢與你共議大事。”
大事?什麼大事?
王五郎心思一轉,還沒來得及拐彎抹角的詢問,卻見一騎沿著田地的壟頭疾馳而來,見到中軍大旗後,猶豫片刻後,卻又明顯舍不得踐踏馬上就要成熟的莊稼,就順著一條更窄的田壟驅馬上了官道。
王世隆眼尖,老遠就看見來人盔甲罩袍相對整齊,明顯就是忠義軍的老底子,然後心中立馬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隨著哨騎的逐漸接近,王世隆在一次不經意回頭望向自家莊客後,立即就明白了怪異感覺從何而來了。
王家莊的大部分莊客們暫時是輔兵,他們驅趕著牛車驢車騾車,車上是輜重柵欄鹿角以及正軍的盔甲。
而這些除了在車上揮鞭趕車的車夫,每輛大車前還專門有一人步行牽著這些畜生,生怕它們扭頭啃食莊稼。
可以這麼說,珍惜糧食這件事本身已經刻在這些半兵半農莊戶的骨子裡了。
可為何這劉大郎的部屬……或者說是忠義軍魏都統的核心屬下,竟也能如此行事嗎?
來不及多想,哨騎已經來到近前,勒馬止步後,在馬上一拱手:“稟統製,前方王家莊還有農人在田地,沒有任何防備。”
饒是早已從王世隆這裡知曉王家莊情況,劉淮依舊精神一振:“王五郎,那是你曾經的家,由你來帶路。”
王世隆立即振奮。
劉淮卻是繼續下令:“張白魚,步軍與你,一裡處再披甲。陸先生,步軍披甲時就讓輔兵立營。石七朗,魏昌,羅慎言,所有馬軍,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