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那人塊頭很高,氣勢很足,他大吼一聲,問“誰是吳質?”
吳質笑笑,示意他不用害怕,徑自挺身而出,彎腰行禮,說“草民便是。”
“小人吳質顛倒黑白,汙蔑秦家,帶走!”
吳質自然拒而不從,那趕來的侍衛一聲下令,竟讓人生生卸了他雙腿,要拖著他走。
吳質痛得鑽心,卻還是攢足了力氣喊一聲“吾等讀書人,辨忠奸,清君側,又有何錯!”
就像是算好了一般,在吳質快要被帶走之際,那些混跡在人群中的,在街頭乞討的,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把懷中的宣紙往天上一撒。
霎那間,府衙外的這條街就變成了洋洋灑灑的一片白,百姓們看著落在自己手上的宣紙上麵以通俗易懂的隨記的方式記錄了最尋常的煙火人家,卻沒有一戶是善終的,全被秦家所迫害了。
隻是看著,也覺得一陣心疼,何況這些人家都曾是活生生的人,而這些好好站在衙門外的百姓身上,都有著他們影子。
與此同時,國子監和太學的空中也飄滿了一片米白,有學子接來一看,隻見上麵入木三分的寫著四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國子監的學正葉庭風抬起手,也接到了一張宣紙。
他看著上麵的遒勁有力的大字,還有這足以開天辟地的四句話,忽然笑了。
他轉身吩咐下去,讓小廝去查一查最近長安都發生了些什麼事,然後摩挲著手上的宣紙,不知想些什麼。
前麵來了一個不苟言笑的錦衣公子,對著他行了禮,淡聲說“庭風,向你告假幾日,有事。”
葉庭風也沒有問他什麼事,隻說“這是在長安城裡,你小心些。”
那位錦衣公子,赫然便是在荷花境裡,坐在楊時旁邊的衛錚。
衛錚點點頭,看向這滿天的飛紙,肩膀動了動,看背影似乎歎了一聲。
身後的葉庭風忽然問他“這四句話,你怎麼看?”
衛錚沒什麼表情,隻側過臉回他“寫得好。”
葉庭風無奈的笑了笑,這個人裝聾作啞,而他也不打算深究,這國子監飛紙的事,就讓它這麼糊弄過去罷。
衛錚行了禮,看起來有些匆忙,不過還是向葉庭風解釋了一句“接個人,怕他把自己玩沒了。”
他要接的人,自然就是吳質。
明明一貧一貴,他們之間不該有什麼交集才是,實際上卻不然。
他的父親衛國公手握兵權,鎮守邊疆,為大晉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皇上沈關山在黨羽的挑撥下,對衛國公生了猜疑之心,在他十一歲的時候,就下了聖旨,大體意思就是說沙月關苦寒,讓他來長安國子監讀書。
而就是那年,那一仗,他身負重傷,卻在這道推脫不掉的聖旨下,帶著傷從沙月關回到長安,徹底失去了作為一個將軍舍命沙場的自由。
到了長安後,他一病不起,那敵軍的箭矢竟是帶著慢性毒的,毒發起來就不可收拾,他昏迷了很久,甚至都快要見到閻王爺了
至於後來嘛,他垂下眼皮沒有再想,或者說,不用想,他也是記的清清楚楚。
他衛錚,總是欠著吳質一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