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清楚!”
阮正勇厲喝道:“雖然未曾防備明人加害殿下,但昨夜我就站在屋外,時時守護,也是親眼所見整個宴飲的過程!期間殿下確實喝了許多,但都是從酒盞裡倒的,如果那裡麵有毒,中毒的就絕不止他一人。而後他單獨拿過一個酒壺,開始倒酒,酒壺始終沒有離手,直到幫海玥擋酒時,才遞給了此人,是也不是?”
唰!
隨著他的指向,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海玥。
有的努力回憶,有的皺眉沉思,有的欲言又止,但最終都沒有吭聲。
不反對,就是默認。
海瑞心頭一沉,暗道不妙:‘這個護衛統領,好生厲害!’
對方的詢問,看似隻是還原昨晚的情形,實則彆有用意。
先把過半學子卷入安南王子遇害的事件,再把重點嫌疑鎖定在海玥一人身上。
如此一來,昨晚在場的其他學子,即便覺得海玥不是凶手,為了避免自己沾上殺人的嫌疑,也不會幫著他說話了,甚至還會產生若有若無的排擠。
海玥也立刻感到,同窗們瞧著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但他更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把其他人推到對立麵,直接回了兩個字:“就這?”
阮正勇勃然大怒,猛地握住腰間的刀柄:“你這凶手,還敢囂張?”
“囂張的人是你!”
海玥爭鋒相對,怒斥道:“明明是你們護衛不力,為了推卸責任,現在妄加指責!理由更是荒唐,我是凶手,隻因昨晚宴會上,黎維寧的酒壺遞給了我一次?你既然記得這麼清楚,我若是下毒,豈不是也被你儘收眼底?”
“我怎可能什麼都看到?”
阮正勇厲聲道:“這群學子裡,唯有你身懷武藝,可以找準時機,避開我等注目,偷偷在壺中下毒!你不承認?好!那你說,在場之人還有誰,能在殿下的酒食裡下毒,害死了他?”
此言一出,彆的學子呼吸不禁微微一促,尤其是同樣赴宴的,頓時緊張起來。
海玥卻毫不遲疑,直接反駁:“你作為貼身護衛,不知保護之人何時中了毒,現在反倒來問我是誰下毒了?簡直可笑!”
話音落下,弟弟海瑞接上:“行凶總要有動機,我兄長謀害黎正使的動機是什麼?又如何能早早備好毒藥?”
這個問題,讓不少人都點了點頭。
海玥和黎維寧不僅無冤無仇,黎維寧還最是喜愛這位的西遊記,與之結為好友,完全沒有理由加害。
可到了阮正勇嘴裡,卻是另有一番不同:“從殿下來到書院起,你就假惺惺地勸他離開,其後又與鄭五起了衝突,明為同窗出頭,焉知不是故意試探護衛的武力?”
“你又逼迫殿下,將住處搬去號房,看似斷絕了同住一院的風險,實則降低了我等的防備!”
“更關鍵的是,你曾見過安南商人,得知我安南境內戰火蔓延,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那個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安南商人,可能就是叛臣莫氏的手下,此人正是主使,讓你毒害我朝使節,阻止他向大明求援,毒藥自然也是安南商人提供的!”
‘臥槽!聯想還挺豐富……’
海玥聽完,不禁有些無語。
他確實和黎維寧提過安南商人講述國內情形,但那是為了驗證記憶裡的曆史進程,與現實發生的是否吻合,沒想到還被當作證據。
隻是這個理由有很大的漏洞,弟弟海瑞立刻道:“貴國使節遠渡重洋至我瓊山,實屬意外,那安南商賈即便為叛臣部屬,又如何能未雨綢繆,預先收買?”
阮正勇道:“那如何證明,在我使團來到瓊山之後,你們一定沒有與賊人接觸過?”
不可能有人全天都有不在場證明,海玥更不會陷入一味自證的陷阱,立刻道:“我為何要證明?現在是你指認我為凶手,就該拿出切實的證據出來,而非全憑猜測!”
阮正勇冷冷地道:“我們自然會抓到那個提供毒藥的賊子,更會問出,他如何用錢財收買你,讓你謀害我安南的王子、本欲覲見大明天子的使節!”
“用錢財收買我殺人?”
海玥被氣樂了:“且不說我父輩頗有家資,便是新刊西遊問世,都是不菲的錢財,我不願賣文字為生,拒絕了書商多少次重金懇切,現在你覺得,安南商賈用錢財收買,讓我毒殺一位外藩的使節?”
眾人露出鄙夷。
當真是外藩小國,坐井觀天,這等凶案哪有用錢收買的可能,玥哥兒也確實不是缺錢的主兒啊!
阮正勇卻毫無動搖:“有句話,叫黔驢技窮!你新編的西遊斷在三十回,怎知是你所言的不願賤賣文字,專心科舉,還是根本編不下去了?”
眾人又不禁側目。
這安南人也挺厲害,指責實在誅心,關鍵是不好反駁,畢竟後麵確實不寫了……
“那請諸位聽好了!”
然而海玥開口:“第三十一回,豬八戒義激猴王,孫行者智降妖怪。卻說那呆子被一窩猴子捉住,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裡嘮嘮叨叨……”
隨著寶象國後續的故事,在抑揚頓挫的語調下講述出來,聽眾屏息凝神,一片鴉雀無聲。
期間阮正勇幾度要插話,卻在眾人淩厲如刀的目光逼視下,終究未能得逞。
當變成老虎足足一年的唐僧,終於恢複了人形,胡教諭蒼老激動的聲音率先響起:“海十三郎豈會行凶?老朽願作擔保,他一定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