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說什麼!”
“敢自稱大越,是要不認我大明宗主麼!”
對於阮正勇,不,黎維寧的自我介紹,顧山介和邵靖齊齊變色,勃然嗬斥。
反應前所未有。
安南這個名字,來自唐代的安南都護府,於唐末群雄割據,五代十國亂局的時候,獨立了出去。
到了宋朝,接受宋太祖的冊封為交趾郡王,正式列為藩王。
安南、交趾,這兩個名字,都有著源遠流長的來曆,無論是哪種稱呼,對於大明而言,都可以接受。
唯獨大越不行。
那不是中原王朝的冊封,真要追溯,得追溯到前秦時的百越了,是土著的叫法,當然不被宗主國允許。
你在自己的國家叫,沒人管,但一國使臣,跑到宗主國自稱大越,無異於最嚴重的挑釁!
彆說現在,到了曆史上的清朝,嘉慶帝冊封阮朝君主阮福映為越南國王,這才正式建立了新的國名“越南”,這也是後世越南這個國家的由來,都不是能自己隨便取的。
所以當大越王子這個稱呼從對方口中說出時,性質比讓人偽裝王子,還殘忍殺害了替身都要重。
顧山介彆的都能忍,事關國家禮數,竟連魁梧壯漢都不怕了,厲聲道:“來人啊!把他們押下去,好好看管!”
“哼!”
似乎意識到自己惱羞成怒,犯了大錯,黎維寧麵沉似水,陰毒地瞪了海玥一眼,狠狠地一拂袖,大踏步地離去。
眼見這位王子未作反抗,鄭五等一眾護衛也默默跟隨,很快在差人的押送下,消失在了院中。
“呼!”
海玥看著這些垂頭喪氣的背影,已經沒有了勝利者的得意,隻有一種如釋重負。
他算是深刻體會到含冤之人的無助了。
查明真相,何其難也?
‘此案若是上達天聽,本府說不得有重回中原,離開此處的機會啊!’
而另一邊,眼見安南使團沒敢造次,再想到此番瓊山府識破這等要案,足以揚眉吐氣,顧山介心頭狂喜,笑容滿溢:“瓊海十三郎!哈哈!好!好啊!你的功勞,本府記下了,來日保你一個前程!”
海玥咧了咧嘴角,敷衍地拱了拱手:“多謝顧府尊……”
邵靖則看出了這位的疲憊,溫和地道:“你先去休息吧!”
“多謝邵推官!學生告退!”
對於這位,海玥的感激就是真心實意了,行禮轉身,走了出去。
待得步出府衙大門,他也顧不上其他,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狂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終於!終於真正走出衙門了!”
海瑞跟在身後,見狀眉宇間露出一抹遲疑,但最終還是道:“哥,我有些疑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我之間,還要見外?”海玥故作不悅:“走吧!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海瑞開口:“剛剛黎維寧的承認,是不是太快了?”
“終究是一國的王子,既然被識破了算計,該有些氣度吧?認就認了,難道一定要顏麵掃地跪地懺悔麼?”
海玥對此不以為意,他在意的是真相揭露後的處置:“隻可惜此人乾脆地承認了,那位顧府尊恐怕都不會將這群殺人凶手拿入牢獄,更彆提治罪……”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在階級分明的古代並非如此。
彆說償命了,遇上貴人,連定罪都難。
比如這起案件裡,那個至今連真實姓名都不知的替身,就這般毫無尊嚴地死在了“同伴”手中。
而讓瓊州府衙以此定罪,讓安南王子黎維寧付出應有的代價,並不現實。
如果知府是邵靖,海玥還能努力努力,在身份上做文章,你說自己是安南王子就是安南王子了?焉知不是殺害了真正的王子而為求脫罪?
但顧山介為知府嘛,終究會忌憚於外藩使臣的身份,隻會趕緊送走瘟神。
海玥心中對於黎維寧自然極為痛恨,隻是他的心理年齡,可不是十七歲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可比,這點城府還是有的。
越在意的事情,越不要表露在外。
若是能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跟上這支肯定在大明地界待不下去的使節團,一槍一個血窟窿,方才念頭通達。
海瑞卻還有想不通的地方:“牢房內的安南女子,是怎麼知道王子真假的?她在護衛裡有眼線內應麼?”
“這位‘芳蓮’姑娘,確實有許多秘密,我準備救她出來,到時候可以好好問一問。”
海玥同樣沒有忘記那個牢房裡的“獄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