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了下來,抬起頭露出一個熟悉的麵孔,正是蔡斌。
短短幾天時間,那個胖胖的身形便消瘦至此,常人難以想象在這幾天裡這個有些懦弱的胖子究竟經曆了什麼。
捧著酒壺的小禾看到這個熟悉的麵孔,驀地一驚,捂住小嘴,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酒壺怦然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大禾急忙推門而出,看到蔡斌的身形,以及地上碎裂的酒壺,亦是無比吃驚。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拎著小禾的耳朵去了大堂,片刻後,又重新拿了一壺酒過來了。
“安葬好了麼?”李素接過酒壺,給蔡斌倒了一杯。
蔡斌端起杯盞,暢快的一飲而儘,“安葬好了,就在大營旁邊。”
說著,他又自顧自的倒了一杯,一口氣抽乾,滄桑的說道“想來,他也是願意看著我們的。”
李素默然點了點頭,問道“家裡還有什麼人麼?”
蔡斌慘然一笑,又是一杯酒下肚,“老邱是禹州人,景順元年禹州大旱,找不到活路了,都說邊軍糧餉高,他便隨著父親來到了邊關城投軍,也是那一年,我也投軍了,在新兵營認識了老邱。”
說著,蔡斌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懷念,“景順二年,羯羅叩邊,老邱的父親為了保護我倆死在了戰場上。從此以後,便是我們兩個相互扶持,這才走到了今天。”
故事並不長,也很平淡,近乎於枯燥,可就是如此,蔡斌講完之後仍是淚流滿麵。
或許,簡單的相互扶持四個字包含著他們諸多的心酸和無奈。
畢竟成長的過程並不都是一帆風順的。
李素支著身子倒了兩杯酒,麵無表情的喝了下去。
“羯羅人都沒能奪走他的命,可是他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上,死在了這處小院裡!!!”
“千總!!!什長!!!”
蔡斌咆哮一聲,他顫抖著身子跪在了李素的麵前,麵容悲慽,腦袋磕在地上砰砰作響“求什長給老邱報仇!!!”
千總是對李素的敬稱,可是什長卻如同一把刀子紮在李素的心裡,讓他疼得難以呼吸。
大禾站在一旁,看著這個男人哭的如同小孩子一樣,她隻覺揪心的疼。
李素沉默了片刻,顫顫巍巍的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大禾剛要上前攙扶,李素擺手拒絕。
他走到蔡斌的麵前,艱難的將其扶了起來。短短片刻他的額頭上已經血肉模糊了,鮮血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李素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喝道“大禾,替我更衣!”
……
“我為大虞流過汗,我要見左相大人!”
“我為邊軍流過血,我要見大將軍!”
“大將軍,卑職知錯了!!!”
“……”
昏暗的營房裡,一身囚服的宋濤手腳上纏著鐵鏈子,行走間嘩嘩作響,他嘶啞著聲音喊道。
可是營房裡靜悄悄的,根本沒有人搭理他。
短短幾天時間,這個邊軍將軍渾身散發著臭味,眼神呆滯,形容枯槁,再也沒有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過了很久,營房門打開,一個兵卒托著一盤吃食走了進來。
宋濤急切的問道“是大將軍願意見我了麼,是大將軍願意見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