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上官屯。
屋簷下的冰溜子足有胳膊粗,在慘白的日頭下泛著冷光,窗欞紙嘩啦作響。
林川蹲在灶坑前添柴,火苗舔著鐵鍋底,鍋裡的棒子麵粥咕嘟咕嘟冒著泡,旁邊的玉米餅子已經散發出焦香的味道,聞上去就暖烘烘的。
火光映著他掌心的血泡,已經破了,他用灶底的草木灰抹了好幾遍,確保不再流血了為止。
玉米餅子是王紅英給他準備進山的乾糧。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他要帶著年前備好的物資進山,給索倫族的朋友送過去,兩個月不見,也不知道他們在山裡過得怎麼樣了。
“紅英妹子!紅英妹子在家嗎?”外麵響起女人的聲音。
“誰呀?”王紅英大聲答道。
堂屋門簾突然被掀開。
一個裹著羊皮襖的中年婦女帶著寒氣闖進來,帽簷上的霜花撲簌簌往下掉。
“趙嬸子?你咋來了呢?”王紅英愣了一下。
來的也是上官屯的人,不過關係一般,平日裡也不怎麼走動,不知道今天怎麼上門來了。
“紅英啊,哎呀這天兒冷的,快給我碗熱水暖暖。”趙嬸子搓著手,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這是前兒個分的凍豆腐,給你們添個菜。”
“哎呀趙嬸子,你來就來唄,還帶東西乾嘛啊?這麼見外……”
上門就是客,王紅英趕緊張羅著,把趙嬸子拉上炕頭,又給她倒了碗熱水。
她瞥見趙嬸子棉鞋上簇新的千層底,鞋幫繡著對交頸鴛鴦,心裡咯噔一聲。
這是上門說媒的打扮啊。
“趙嬸子,你這是……”她愣了愣,問道。
趙嬸子撲哧一笑:“看出來啦?我這是上門說親來了。”
“哎呀媽呀。”王紅英有點懵:“俺家鐵栓才多大,嬸子,俺還沒打算給他說親呢……”
“鐵栓?”趙嬸子也愣了一下,趕緊笑起來:“哎呀不是給鐵栓說親……”
“那,那給誰啊?”王紅英問道。
“你看看你。”趙嬸子哭笑不得:“我是來給川子說親的。”
一聽說是給林川說親,王紅英恍然大悟,也跟著笑起來:“哎媽嚇死我了,我還尋思誰家小姑娘咋看上鐵栓了呢……”
“咋地?你家鐵栓就不配小姑娘喜歡呐?”趙嬸子瞪了她一眼:“那一表人材的,你就等著吧,說親的能踩爛你們家門檻。”
“可不興踩爛門檻,我還得花錢找木匠做新的。”王紅英開玩笑道。
“行了說正事兒,我來給林川說親。”趙嬸子撇了一眼灶台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說道。
“嬸子,你給林川說親,你就直接跟他說唄。”王紅英笑道:“你跟我說啥呀,我又不是他家的。”
“你看你說的。”趙嬸子說道:“那咱屯裡誰不知道,你們家收留了川子,他對你們就跟自己家人一樣親?說媒這種事兒,還是得有個中間人張羅著,更方便不是?”
這番話說的王紅英心裡暖洋洋的。
如今林川在屯裡備受歡迎,她自然也是心裡覺得開心得很,既然屯裡都覺得周家跟林川親近,那這種關係,她巴不得一直保持下去。
“我說了也不算呐。”王紅英嘴上拒絕,心裡八卦勁兒卻起來了:“說親的,是誰家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