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手邊放著的茶水點心都是她從前愛吃的。
那時候她在侯府,梁善如年紀還小,難為她細心,連這些都記得。
梁氏吃了口茶,噙著笑朝梁善如遞過去一隻手:“我當你以前年紀小,什麼都不記得呢。”
“姑母愛吃的愛用的,我都有印象,您輕易不回來一趟,既然是我寫信請您回來,這些小事上肯定要安排妥當的。”梁善如接上她那隻手,乖巧回應。
梁氏越看她越愛:“你現下住在哪裡?”
往來信件中梁善如並沒有把她暫住周慎彆院的事情告知,她稍一抿唇,先插科打諢道:“姑母眼可真明,什麼都瞞不過您。”然後歪著頭撒嬌,“您怎麼知道我沒住在將軍府裡呢?”
“還用得著阿娘嗎?我都看得出來。”一旁裴靖行先把話接過來,“這府上當差的奴婢小廝都手生,見了我們行為舉止那樣拘謹,哪裡是經過指點的樣子。況且這府裡也太冷清了,我可沒見著有什麼是你素日裡喜愛的陳設一類。”
他說完後半句,裴延舟不動聲色瞥去一眼。
裴靖行猶不自知,繼續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是個最喜歡熱鬨的,繁花似錦的燦爛和熱烈,明媚而又張揚,越是花團錦簇,你就越是愛不釋手,我沒說錯吧?”
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於梁善如而言實在難得,有太多年沒有真切感受過,是以裴靖行哪怕是揶揄打趣,她都笑的真心。
裴延舟眯了眯眼,拿在手裡的白瓷小盞放回去,正好不輕不重撞出一聲悶響。
他坐在那裡不言不語,可隻要發出動靜,梁善如臉上笑意立時褪去。
真是晦氣。
明明是和姑母表哥重逢的喜悅時刻,多出一個他,讓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裴延舟能察覺得到她的排斥,雖然不曉得從何而來,但她極力隱藏都沒能收拾乾淨,足可見她打心眼裡不待見他。
可他什麼都沒做過。
甚至她幼時跟著梁將軍夫婦進京,偶爾會在國公府小住,那會兒大家相處的算不錯,他從未薄待過她。
裴延舟沉著聲叫表妹:“你似乎不大待見我。看來表妹不光忘了我曾給你送過東西,就連兒時的情分也不記得了。”
梁善如麵色一僵:“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隻是……我就是……”
她支支吾吾,求助的目光投向梁氏。
梁氏心疼的不得了,拍著她手背就說:“好了好了,這不是還不熟悉嗎?”轉過頭來,後麵的話全是對著裴延舟說的,“有些事情你不大知道,初初日子過得艱難,小心慣了,要不是她機靈,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
她一個人在那深宅大院,被人家拿捏揉搓,乍然見了你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哥,怕生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嗎?
你這麼大個人了,還為難我們初初一個小姑娘啊?”
裴延舟脾氣性情都不錯,上京城出了名的溫潤君子,待人接物一派和煦,梁氏做嬸娘的同他說起話來自然而然一副長輩說教口吻,也不見他有半分不悅。
若換做彆家宗子,真未必有這麼好的秉性。
梁善如不免多看他兩眼,隻覺得這人可真能裝。
她私心以為若隻是追隨三皇子共謀大事那沒什麼,無論陰謀還是陽謀,朝堂上的權利傾軋那是你死我活,到頭來無非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
可這兩個人蛇鼠一窩,連她一個孤女都要利用到極致,小人行徑,怎麼不惡心呢?
裝什麼君子做派,也不怕老天爺打個雷劈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