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萌怔了怔。此時是慶典的最**,整個妖都都沉浸在歡快之中,這妖皇為何卻會悲傷?
它是想起了什麼事麼?又或者是想起了什麼人?
她想到了之前所做出的那個猜測在多年同遊後,鳳凰突然回到了岐山,而同時仙人卻不知所蹤,很有可能,是那仙人在同遊的路上仙逝,千年的旅程由此結束,鳳凰也由此才會歸鄉建立妖國。
程曉萌忽然渾身一凜,一個大膽的想法如閃電穿過腦海。
遍布妖都的壁畫、被特地保存的遺跡、融於四處的傳說、還有眼前這熱烈的戲曲
一路走來,這龐大的妖國之中處處都是仙人留下的痕跡,就像是一塊為他而豎立的紀念碑。
這個猜測過於驚人,她拿攝像機的手都因此抖了一下。
掃平**、鎮服群妖、加冕為皇、傳道萬民這震撼世人的功績、這奇跡般的國度,並非是追求無上的權柄,而隻是為了留住某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岐山妖國,是一個為他而生的國度。
樂聲漸漸地黯下去了,一折戲接近了尾聲。
木製的戲台上,三魔已然撲倒,紅衣的“仙人”與赤色的雀鳥同步向四周致意,台下群妖因此沸騰,歡聲雷動,熱烈非凡。
而王座上的妖皇隻是靜靜地看著。
那台上演繹著它曾經的故事,但它身邊已然沒有了紅衣的仙人。
下方的觀覽枝杈上,程曉萌注視著顯示屏中透出的身影,默然無言。
戲終究是要唱到儘頭的。
不多時,最後的樂聲散去了,台上的“演員”謝幕,諾大的廣場上隻剩下了群妖沸騰的呼聲,以及來自觀禮枝杈上的,超研所眾人的掌聲。
按照議程,這戲曲就是大會的最後一項,也宣告著他們這一趟勘探之行的尾聲。
無論是作為節目的觀眾還是作為結題的慶祝,他們都值得為這場麵獻上一番掌聲。
“彆說,這妖國的節目還真是有點特色。沒想到妖皇連這個都搬過來了。”
“不僅有獨到的傳說,還能由此改編出獨創的戲曲,這妖國的文化果真是發展到了相當的程度,回去後說不定能根據這個發篇論文。”
“開題的話帶我一個,我也想好好琢磨琢磨那仙人傳說的內涵”
一行人邊鼓著掌邊侃著,有幾個人作勢已經準備開始收拾東西離席。然而就在這時,四周沸騰的聲響卻突然停住了。
一股無形的氣勢席卷全場,整個世界像被瞬間消音,回蕩的曲韻、沸騰的群妖、枝杈上的掌聲都在被突兀地切斷,場上所有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抬了起來,望向那氣勢來處。
在眾多目光聚集之處,始終端坐金梧桐樹之上的鳳凰突然立起了身,渾身羽毛抖開,如同帝王從王座上站起抖開它的劈掛。光是這一個動作,便壓去了場上的一切聲響。
群妖在那威勢之下靜默,枝杈上的超研所眾人亦然屏住了呼吸。沒有誰知道這鳳凰為何突然動作,那突然膨脹的氣勢讓他們幾乎沒法思考。
所有人都在看著王座上的妖皇,而妖皇的目光卻隻看著地麵上的一個人影。
那人站在戲台邊的槐樹下,離沸騰的眾妖隻有十幾步距離,卻像是融入其中般沒有被任何存在發覺。他抬著手,似乎幾秒前還在為那精彩的戲曲鼓掌,一舉一動就像個真正的觀眾。
在這沸騰的場景之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觀眾,但那高居梧桐樹上、相隔千丈的妖皇卻一眼看到了。
於是,高高在上的妖皇走下了它的王座。
在眾人注視之下,那梧桐樹上的鳳凰忽然展開了翅膀,光是這個動作便已經讓整座金梧桐樹跟著震顫起來。它振翅而起,離開了端坐的梧桐枝杈,整個身形化作一顆燃燒的流星,以近乎俯衝的態勢直向地麵飛去。
狂風席卷四周,觀覽台的超研所眾人被吹得東倒西歪,聚集於廣場上的小妖慌忙散開,原本擁擠的廣場頓時出現一片巨大的空地,赤色的巨鳥降落地上,卻不去看周遭的臣民,而是收攏雙翼,徑直落在那人所站的槐樹麵前。
“什麼情況?”
枝杈之上,超研所眾人摁著險些被吹翻的設備,滿眼迷惑地舉目看去。
臨前的程曉萌急速調整焦距,鏡頭向著鳳凰所朝向的方位拉進,鏡頭畫麵之中,一個穿衛衣運動褲的身影完全顯現在顯示屏裡,也是這樣他們才看清那人的模樣。
他站在那,靜靜地和麵前的巨鳥對視著,少頃,他緩步走上前去,伸出一手,撫摸赤鳥垂下的額頭。
“幾百年不見,你卻成了真正的鳳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