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的城牆，厚重、蜿蜒，環繞住其中的萬千人家。
城門高大雄偉。
在那門洞之下，可以看見車水馬龍，商旅絡繹不絕。
夕陽西下，一縷昏黃的陽光穿過門樓上飛簷翹角，落在許望臉上，略微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讓許望不自覺的眯了眯眼。
來到杭州城外感覺到的那些敵意，瞬間消失不見。
“杭州城到了，我們要先進城麼？”
許望回頭朝馬車上的寧采臣詢問。
他算是這裡的本地人，比較熟悉當地的環境。
“暫時不用進入，我想先去聚寶齋把要來的賬給還了。”
寧采臣示意了一下他背簍內妥善裝好的銀兩。
這個窮書生還是挺有職業道德的。
自己都窮的快吃不起飯了，也不肯碰那包裹裡一文錢。
“行，那你帶路吧。”
許望讓寧采臣他們下車，然後自己也把機動天馬給收了起來。
都已經到杭州城了，暫時用不著交通工具。
寧采臣一下車，就有一陣妖風席卷而來。
四周都是飛蕩的枯黃乾草。
那股風中，還嗅到了一絲絲讓人不安的腐臭味道。
許望他們扭頭看去，便能看見路旁停放著一輛輛板車。
乾草編成的草席被風吹開，露出了下麵一具具略微腐爛的屍體。
在屍體的旁邊，還有麵色凶惡，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幾名大漢站在那裡啃乾糧。
絲毫不在意身旁就是屍體。
見到有人靠近，這些大漢也投來了警惕不善的目光。
他們手裡握著武器，算是在警告許望他們。
“一段時間沒回來，怎麼變成這幅模樣了……”
寧采臣搖頭感歎。
他發出去郭北縣之前，世道就已經很亂了。
結果出去一趟回來，即便是在杭州城這種富庶之地，也變得如此“破敗”。
聚寶齋所在的位置，是在杭州城城牆外麵。
因為城牆所能保護的區域有限。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內在無法容納更多人口的情況下。
其餘人便會圍繞城牆蓋房生活。
久而久之，杭州城外，也慢慢變成了富饒的地方。
甚至於，此時的西湖，也在城牆之外。
一行四人走在行人寥寥的街道上。
街道兩旁全是居民窺探的視線，還有婦人的竊竊私語從中傳出。
她們在探究許望這些生麵孔。
也在聊四人中，她們唯一認識的寧采臣。
畢竟作為一個長相俊俏，還幫人要債的小書生，在這附近一片區域，還是有點知名度的。
“就在這邊。”
寧采臣走在前麵帶路。
隻是走到一座大門緊閉的樓房麵前，他的表情也不免有些錯愕。
“是聚寶齋沒錯呀，怎麼今天這麼早就關門了？”
寧采臣說著，又快步上前，抬手就去拍門。
把那木門拍得“哐哐”作響。
甚至震下來一地的灰塵。
寧采臣頓時被嗆到了，連連咳嗽著退後了兩步。
“彆敲了，彆敲了，你把門砸壞了也沒用。”
聚寶齋隔壁，一個老伯坐在一張竹椅上，手裡握著旱煙鬥，沒好氣的看著寧采臣。
寧采臣對那老伯還有點印象，記得也是一個做死人生意的，賣棺材、黃紙、紙人一類喪葬用品。
他和聚寶齋的老板關係非常不好。
聚寶齋老板嫌棄和他做鄰居，感覺很晦氣。
因此兩人沒少吵架，寧采臣作為聚寶齋的夥計，也偶爾會受到那老頭的遷怒。
“趙寶叔，你知道聚寶齋這是怎麼了麼？”
寧采臣也沒在意那老伯的態度，隻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向對方詢問情況。
趙寶叔今天看起來心情好多了，他抽了口旱煙，笑著咧開一口大黃牙：“還能是啥，倒閉了唄，你前腳剛走，後腳這聚寶齋就撐不下去了。”
“啊？！”
寧采臣實在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種情況。
明明他離開前都還好好的。
寧采臣頓時著急道：“那您知道東家去哪了麼？他的賬我給他要回來了。”
“死了！前些天有人剛給他從西湖撈出了屍體，棺材還是從我這裡買的，哈哈哈！和我吵了十幾年，最後不還是住進了我的棺材裡。”
這趙寶叔看起來心情更好了，說著話，甚至還哼起了小曲。
這下寧采臣的表情就更難繃了。
他這屬於是被公司派去出差，結果剛回來，發現不僅公司倒閉了，甚至連老板都死了。
寧采臣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也很正常。
趙寶叔一見寧采臣這幅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手裡握著旱煙杆在靴底敲了敲，蠱惑道：“東家都死了，聚寶齋也沒了，包裡那些錢你就自己收下嘛。
我猜那應該是一大筆錢吧？
你不是想考功名麼？
正好，這些錢應該夠你讀書，然後上下打點了。”
趙寶叔這番話說得很有誘惑力。
大部分人這個時候想法估計也和他一樣。
但寧采臣卻搖了搖頭：“不行，這不是我的錢，我不能碰。東家死了，我就把錢還給他家裡人。”
寧采臣曾經去過東家家裡，也在附近不遠。
和那趙寶叔道謝以後，寧采臣便又在前帶路，一行人離開了這裡。
趙寶叔看著寧采臣離去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又有點欽佩，又有點不爽。
不過這都不要緊。
他把目光又放在了許望身上。
這家夥的氣質太特殊了。
一身長衫，卻沒有半點書生氣質。
無規無矩的，反而像那些草莽。
形象和氣質，都很像最近傳聞中的那個人。
想到那誘人的傳說，趙寶叔的雙眼不由眯起，透露出一絲貪婪。
“唰！”
這時，被注視的許望似有察覺，猛的一個轉頭，和那趙寶叔對上了目光。
趙寶叔一驚，趕緊裝作沒事人一般看向其他地方。
沒想到許望的感知如此敏銳，他隻是動了點心思，就被發現了。
另一邊，許望已經轉過頭去。
趙寶叔便也跟著轉頭去看他。
這人身上的傳說，的確很吸引人的目光。
結果他才剛剛看向許望的背影。
許望又抽風似的，猛的轉過頭來！
嚇得趙寶叔隻能趕緊再次扭頭，看向天空。
“你乾嘛呢？”
旁邊燕赤霞見許望笑得賤兮兮的，還老是扭頭往回頭看，不由出聲詢問。
許望認真回答：“後麵那老頭和我玩一二三木頭人呢，我扭頭看他，他就不能動。隻是他耍賴，被我抓到兩次了，也不認輸。”
趙寶叔聽見遠處隨風聲傳來的聲音，這下完全確定了，腦子有病，那小子肯定就是許望！
傳說中擁有不死之身，吃一口就能長生不老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