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嘈雜仍在繼續,十餘名差役,從各處趕來,借助遊船從河裡打撈馬車。
好在內河不算深,兩匹駿馬沒有大礙,隻是車架算是摔壞了。
無數學子百姓在周邊圍觀,把街道堵了個水泄不通,而附近的小街上,站著三道人影,其中牙人和捕快四處呼喚:
“謝公子?”
“謝儘歡?謝儘歡?人呢?”
“不會跑了吧?”
捕快小王見謝儘歡沒了蹤影,不由緊張起來,尋思要不要馬上回去上報。
但好在沒喊多久,一道人影就從房頂躍出,落在了三人跟前:
“不好意思,剛才看熱鬨去了。”
瞧見一人一鳥回來,小王如釋重負。
牙人則火急火燎上前:
“你這後生,讓你在這等著,怎麼亂跑?侯管家百忙之中抽身過來一趟,若是耽擱了人家功夫,你可擔待不起。”
“抱歉,還請侯……呃……”
謝儘歡惹上了一隻通天魅魔,當前處境不容樂觀,滿心雜緒沒注意太多,等到抬眼打量,才愕然發現,站在街上的侯管家,長得那叫個不拘一格!
其身高最多一米六,身材瘦的和猴似得,手持白紙扇,穿著身黑褂子,賊眉鼠眼、尖嘴猴腮不說,還留著兩撇小胡子。
如果說剛才的十六尺大魅魔,是顏值天花板的話,麵前這管家,絕對顏值地溝油,方向不同,但屬實難分高下!
謝儘歡饒是心智過硬,也被鎮住了,連驚天魅魔都先放在了一邊兒,左右打量,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穿越到了地下交通站。
蹲在肩膀上的煤球,瞧見此人也鳥喙張大雙目圓睜,眼神意思估摸是——這莫非是猴子精?
侯管家輕搖折扇,似乎已經習慣自己的駭人氣場,有些不耐煩道:
“是你要租宅子啊?郡主府名下宅子多,想租個什麼樣的呀?”
丹陽開府的郡主,就隻有正二品爵的長寧郡主,丹王嫡長女,謝儘歡沒料到房東太太背景這麼大,管家還如此離譜,他先壓下雜念:
“暫住一段時間,能落腳就行,最好在青泉巷。”
侯管家腰間掛著一串鑰匙,搖著扇子在前麵帶路:
“青泉巷可是好地方,從巷子出去,就是寸土寸金的桃仙坊,吃喝玩樂都方便,裡麵還有條花樓街,那裡麵的姐兒水靈的,嘖嘖嘖……”
花樓街……
謝儘歡又想起了賊寇的交談,但現在著實沒心情去看胡姬了,詢問道:
“租子怎麼算?”
“最小的一進院,五十兩一個月,押一付三。”
五十兩?!
謝儘歡腳步一頓,心頭錯愕。
他雖然以前沒參加工作,但並非不清楚物價。
他爹身為八品縣尉,月俸不過十五兩,外加些許米糧柴布。
月租五十兩,約等於他爹三個月收入,押一付三,就得二百兩銀子。
這租子都趕得上皇城邊上的豪宅了!
念及此處,謝儘歡從腰間取下和尚捐贈的錢袋查看。
錢袋裡都是碎銀銅板,外加一張官票,林林總總加起來,也就不到三十兩……
發現殺了三個人,都沒湊齊一個月房租,謝儘歡不免震驚於丹陽的房價,收起錢袋詢問:
“楊縣尉也住在這?”
侯管家用折扇指向巷子深處亮著的兩個燈籠:
“那就是。楊縣尉是衙門老人,王府分的宅子,不用交租,和你不一樣。看你小子似乎沒帶夠盤纏,我這剛好有套兩進大宅,稍微有點吵鬨,一直沒租出去,你要是不嫌棄,給你算二十兩,不收押金,按月付。”
二十兩顯然也不是小數目,謝儘歡盤纏不多才選擇就近租房,目前看來還不如住客棧,二十兩足夠住個把月了。
陪同的捕快小王,明白這租子過於高昂,此時倒是熱心腸:
“謝公子隻是途徑此地,協助衙門辦案,住不了多少天。要不侯管家通融一下,少些租子?”
侯管家不耐煩道:“最低二兩,不能再少了。”
“咕嘰?”
三人聞言一個趔趄,連煤球都聽愣了!
本就打骨折,然後再打一折,這和白送有什麼區彆?
難不成這宅子被滿門抄斬過?
還是外麵下大雨、屋裡下小雨?
謝儘歡滿心懷疑,隨著侯管家往巷子裡行走,很快一棟白牆青瓦的宅院就出現在麵前。
宅院很新,兩級白石台階左右,還有刻著瑞獸的石鼓,黑漆大門厚重感十足,上麵掛著銅鎖。
打開大門,寬敞前院就映入眼簾,院子中間是白石步道,左右有馬廄、廚房、客房、茶廳,正前方則是白牆青瓦的月亮門,通過門洞看到環境雅致的後院。
整棟宅子皆覆蓋青色琉璃瓦,外麵雕梁畫棟,雅致而大氣,連步道鋪設的石磚都十分講究,除開些許落葉,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謝儘歡不是沒見過世麵,隻看廚房牆壁,就知道這宅子全新,都沒起過灶。
“侯管家,你確定這地方月租二兩?!”
侯管家眉頭一皺:“還嫌貴?最多再給你少三錢銀子,不租拉倒……”
你還能少?!
謝儘歡知道便宜沒好貨,但實在想不出他能吃什麼虧,進入院子左右打量:
“這宅子哪裡吵鬨?有看不見的客人?”
“不至於。”
侯管家非常坦誠,用折扇示意後方:
“正屋後麵,就是郡主府的武威閣,郡主殿下晚上經常在那兒設宴,難免有些絲竹雜音,你要是能接受,就租下。”
謝儘歡半點不信。
房東太太再吵鬨,也不可能天天開宴會,而且推杯換盞罷了,再吵又能吵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