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盧大人,請。”
兩人上了二樓,進了秦揚所住的房間。盧思遠進門第一句,便是稱讚秦揚:“這房內布置的古色古香,簡約愜意,好眼光啊。”
“阿諛奉承的話還是免了。盧大人,有話不妨明說。”
盧思遠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壺,為秦揚斟上半杯茶。
“大人,您看華陵治理的可好?”
秦揚接過茶杯,手指在杯邊輕點,略加思索,爾後答道:“差強人意,不好不壞。”
盧思遠險些吐血,心中暗罵這是哪裡來的蠢人。可他不敢得罪秦揚,隻好繼續說:“下官明白,大人是鞭策下官要繼續造福一方,不可居功自傲——”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再說,盧大人回京之後,是否就任地方官員還要看陛下——”
秦揚左掌扣在右拳上,朝著西麵一施禮:“這繼續造福一方的說法,莫要跟我說,你留著上奏天聽。”
盧思遠沉默了一陣,突然俯身道:“欽差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疏忽了。那就請大人早些安歇,明日啟程之時,下官再來相送。”
秦揚點了點頭:“盧大人也辛苦了,先回去吧。”
“好,那下官告退。”
等盧思遠走後,秦揚沉思起來。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盧思遠非常想繼續留任於此,那三萬兩銀票,應該是個見麵禮,意在試探能否讓他回去,向永安的秦皇美言,放他繼續主掌華陵。
而他堅持以不支持盧思遠留任的說法刺激對方,就是想看看盧思遠到底會用什麼手段。畢竟盧思遠在華陵經營三年,隻有把他逼迫到一定程度,才能看出他的破綻,找到突破口。
目前來看,盧思遠恐怕已經吃空了三城財政,如果新換一個總督,把這些爛攤子翻出來,他必然死無葬身之地。之所以急切地討好秦揚,若是常人看來,必然是為了掩蓋斂財罪行。
可秦揚認為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
為何秦皇暗中派來的線人也幫助盧思遠說謊?
斂了這麼多年財,盧思遠大可卷走錢一逃了之,為何還要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繼續留任?
那些失蹤的男丁到底去了哪裡,盧思遠之前為何要查訪,又為何突然斂財?
多想無益,秦揚預感盧思遠即將行動。此時他隻需要以逸待勞,等待對方出招。
……
“大人!”
聽到門外有人敲門,秦揚迷迷糊糊地醒來,看窗外已經天黑。
他打開門,是雲居客棧的小二,正拎著個食盒站在門口,門兩旁還站著兩名衙役。
“大人,我家掌櫃看您一直沒有下去吃飯,就給您專門做了幾個菜送上來,最下麵一層還有天悅坊的點心。”
秦揚道了聲謝,接過食盒,隨後關好門,將房內燭火點亮。
他打開食盒,將酒菜和點心取出,輕輕敲了敲最後一層——
果然有夾板!
“天悅坊的點心……虧得天心能想出來這種說辭。”
秦揚暗暗好笑,仔細檢查食盒,在盒底找到一暗格,將暗格推開,輕輕觸動機關,啪地一聲,底層的夾板彈起,一本書冊和一張紙赫然躺在裡麵。
那書冊名為《華陵城誌》,隨後秦揚讀了紙上的內容——
“已暗中搜查華陵府台,並無所獲……”
原來,就在秦揚扔銀票的時候,天心趁盧思遠和聶俊才都出來時,暗中派人前往華陵府台衙門搜查。
這次搜查並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不過在衙門的文史庫內,找到了這本《華陵城誌》。
城誌不同於其他文集,保管於府台衙門中,由同知執筆記載,且每錄入一次,都要蓋上錄入官員的印章。每本城誌都是用秦皇玉璽蓋了印,並標清頁碼,所以不可替換、修改。
城誌之中,記載著本地一些大事情,大多和官員有關,比如總督賑災、通判訴案等。
秦揚打開《華陵城誌》,翻到神威六年的記錄——
神威六年,三月二十五,盧思遠到任華陵府,總督華陵、漢陰、潼池……
五月十八,華陵棗縣李解報官,家中長男失蹤,查未果……
六月初四,華陵城北楊旻報官,家中次子、四子失蹤,查未果……
又往後翻了翻,除了日常政務,直到神威六年十月,半年時間內,男丁失蹤又查不出結果的訴訟,竟然多達六十餘條,失蹤人口過百。而這些,僅僅是報官記錄在城誌中的。
然而翻完後麵,從神威六年十月開始,再也沒有一條關於失蹤的記錄,後麵的記錄也再也沒提之前失蹤者的結果——
一片祥和,仿佛從沒發生過失蹤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