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不知龐叔禮所言之意,隻覺得這怪老頭已經瘋癲。
“什麼七祖爺?就算我等身死爾手,你何必瘋言瘋語,占這種孩童耍嘴的便宜?”
誰知天心突然沉聲道:“他說的沒錯。龐叔禮,這名字真夠土的。”
秦揚轉過身,不解道:“他不是龐叔禮?那是何人?”
天心平靜地答道:“他本名嬴傲,是桓帝的胞弟,排行第七。桓帝在位期間,取掉封王,改稱侯爵。嬴傲封地就在東北三城,號奉賢。”
奉賢候?
秦揚瞠目結舌:“那不就是銀蟒衛效忠的那位——”
“嗯。你之前在晉國得到的盔甲,就是他部下的。”
秦揚馬上察覺出來異常,說道:“按華陵城誌記載,奉賢侯八年前起兵謀反,兵敗**——”
龐叔禮,也就是奉賢侯嬴傲,接過秦揚的話:“老夫確實死過一次,不過被部下舍命救了出來,隱匿於山中。老夫的親眷儘數被她屠戮,世間再無牽掛,便渾渾噩噩地熬了八年——”
嬴傲突然猛拍車椅扶手,怒視天心,眼神恨不得將她扒皮吞肉:“八年……八年……你知道老夫這八年是怎麼挺過來的嗎?老夫日日夜夜都在想著你的模樣,夢裡全是妻兒子孫的冤魂在哭訴!”
天心冷笑道:“削侯減軍,中央集權,乃是秦之大勢。若任由你們這些侯爺吃空國庫,私養兵甲,國將不國、皇將不皇。你自恃是桓帝胞弟,帶頭反對,就是要做阻礙大秦崛起的罪人,也休怪天兵壓境時粉身碎骨!”
“哈哈!”
嬴傲怒笑道:“祖皇兄削老夫王位時,也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並且許諾永保我等兄弟太平。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竟敢不把祖製放在眼裡。”
天心毫不畏懼:“此一時,彼一時。大秦遭遇十年外戚乾政、內部黨爭,必須變革。你們這些前朝王公侯爵,每年都要朝廷撥銀送糧,爾等已經尾大不掉。不削地方王侯,秦國永無複興之日!”
秦揚突然反應過來:“剛剛他說他是你的七祖爺,也就是說,你是秦桓帝的後人?”
天心目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秦揚長吐一口氣:“原來你是個公主,怪不得貴氣逼人。可他說,知道你女兒身的人隻有不到十人,為何要隱瞞公主身份呢?”
“公主?”
嬴傲突然失態地亂笑,用力過猛以至於不住咳嗽。他緩緩抬起手,指著天心,用看白癡的眼光望著秦揚——
“她姓嬴,名天心,是老夫祖皇兄長的嫡祖孫——不對,應該是嫡祖孫女。她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咳、咳——”
嬴傲拍了拍胸口,再度抬起頭。
“當今秦國的神威皇帝。”
哢!
如同被雷霆擊穿心肺,秦揚胸中氣血上湧,竟難以呼吸——
嬴天心?秦皇?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嬴天心,下意識倒退幾步——
她怎麼會是秦皇?
“秦揚,我……”
嬴天心輕歎,走向秦揚:“確實是大秦之主。”
秦揚內心混沌破開,瞬間一片清亮。
他原本有很多不理解的事,此刻終於徹底明白——
為何在權貴湮滅的秦國,她這個“幕僚”竟然可以隨意調動邊防大軍;
為何秦國禁軍金鵬衛,會無條件聽從她的話;
為何她要巡視邊關,揚言橫掃天下……
“你莫要聽那老東西胡說,我不會殺你。”
秦揚當然不會因為嬴傲的三言兩語就動搖,可他莫名萌生出巨大的失落。
兩人經常討論國事政見,也一同經曆生死磨難。雖然她處處刁難反駁,卻是真的認同自己的才華,並且願意聽自己高談闊論,雖然經常發生分歧,卻在很多關鍵的問題上有種契合的美妙。
和她在一起,秦揚實實在在得到了被人認同和需要的滿足。
而這份認同和契合,哪怕父母師尊都給不了,世間再無他人,以至於秦揚一度把她當成知己。
可現在得知了天心的真實身份,秦揚隻覺得和她的距離,徒然從親密無間、無話不談,變得天南海北、滄海桑田。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就算要殺我,君子一言,我也絕對會保護她到底。”
嬴傲不再忍著耐性,冷聲道:“話得聊差不多,該送二位上路了。”
身後一人猛地搖動銀鈴,月營內的活死人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