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心合上雙眼,輕聲嘟囔:“一會記得喊我起來,你要是也睡過頭,就等著治罪吧。”
秦揚還未見過她如此困倦,擔心道:“你可感覺身體不適?”
她在枕上輕輕蹭了一下:“沒有。人啊,不用想太多事,就會怠惰。一怠惰,就容易困倦。困倦之後……”
過了沒一會,她聲音越來越小。
秦揚輕手輕腳地掀起被子,蓋到她身上,隨後蜷起雙膝剛要轉過身,嬴天心發出一聲不滿的夢囈,一腳蹬開被子,竟然側騎到他身上!
他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動作,卻又被嬴天心用胳膊摟住。
“哎,罷了。”
秦揚自然再也睡不著,便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兩人麵頰距離不足三寸,秦揚唇齒之間已經可以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
他想活動一下被壓住的手臂,緩緩抬起,手指不經意碰到了嬴天心的臉頰,隨即手掌如觸電一般彈起,僵硬地懸著。
不知為何,秦揚胸口憋的發慌,仿佛守著一塊絕世美玉,不敢觸碰,更不敢遠離。
他思前想後,手掌一點點放下,輕輕撫摸在她的臉上。
一時間,恐懼、自責、不安,縈繞在心底。
屋內並無他人,可秦揚還是用餘光瞥了瞥。他很想離嬴天心再近一點,卻知道絕不可能。
短短幾息之後,秦揚顫抖著抬起手。一股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但稍縱即逝。克己律身帶來的滿足感,讓他平靜下來。
“隻當是無心之失吧……”
……
門外傳來叩門之聲,隨後聽到許辛輕聲說道:“二位貴人,子時即到,可還來用些餃子?”
秦揚本來就半睡半醒,聽到動靜就立即清醒過來。
他輕輕晃了晃嬴天心的肩膀:“吃不吃餃子了?”
嬴天心不僅沒有睜眼,反而摟的更緊:“嗯……吃……”
秦揚無奈一笑,在她睫毛上吹氣:“快起來,過年了。”
“哎……哎……再等……”
她口齒含糊,一股子不情願。
秦揚萬不得已,低聲說:“殺反賊了。”
嬴天心忽然睜開眼,冷冷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你這壞東西,攪了我的清夢。”
秦揚苦笑道:“是你說的,不喊你起來就要被治罪。”
她慢慢坐起來,雙手捂在臉上。緩了一陣,便翻身下床,點亮燭火。
隨後,秦揚也坐起來,和她一起出屋。
外邊冷的要命,不過許辛一直恭敬地站在門口等候,看到二人出來便問安,隨後便領路進了隔壁。
嬴天心並不著急,四下望了望,說:“往年除夕夜,都會放些煙火,今年倒是冷清。”
秦揚不由咋舌:“煙火這東西可是珍貴之物,尋常百姓哪能放的起。”
兩人進了隔壁,隻見方桌上擺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許大娘端著兩碟醬菜從夥房走出,看向他二人的神色有些怪異。
“那個……二位大人,快快入座。”
秦揚和嬴天心當即明白,一定是許辛跟他娘說了什麼。
“大娘不必如此恭敬,一切如常即可。”
許大娘將醬菜擺在桌子上,卻說什麼也不肯落座。
許辛打完下手,也從夥房走出來,說:“大人、夫人,這天氣甚冷,再拖著餃子就涼了,還請快快動筷。”
秦揚看他母子二人並沒有過來的意思疑惑道:“你們呢?”
許辛先道:“小的在鍋台邊上吃就行。”
秦揚本準備再說些什麼,嬴天心暗中攔下他。
“那許大娘性情直爽,現在強要她過來曲意逢迎,隻會讓她更加不自在。過年了,就讓她好好陪陪兒子。”
聽此一言,秦揚也放棄了繼續勸說的想法。他本覺得身為客人,把主人家逼得大過年去灶台吃飯甚是不妥,可終究還是理解了嬴天心話語背後的深意——
到底民和官之間,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條鴻溝已經深深烙進骨子裡,絕不會因為個彆人的三言兩語就消弭。
想到這裡,秦揚暗暗苦笑,坐了下來——
許大娘在知道他二人身份不一般後不敢多言,而自己在知曉嬴天心的事之後,又何嘗不是如此?
多想無益,新年將至,倒不如坐下來好好吃一頓,感謝現在還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