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一幕,發生在北邊的老錨地。
夕陽餘暉灑下。
石錨城坐落於沿海,緊挨著峽海支流。
青綠石頭壘砌的城頭上,高高升起兩支旗幟。
一支“綠鬆石底色的一個鏽錨,上段為黃色底色上的三個藍色圓盤”,典型的海上家族的族徽。
一支“滿月雄鷹”旗幟,象征效忠鷹巢城的艾林家族。
更是諷刺河穀鎮親王的不知所謂,竟然要求馬爾寇家族屈膝稱臣。
“都給我打起精神,提防羅伊斯家族的雜碎!”
守城騎士巡邏城頭,嗬斥著倉促征兆的守備軍。
共五百人,人數不多。
士兵們昂首挺胸,穿著鎖子甲,手持斧頭或長劍,對即將發生的戰爭充滿信心與期待。
夢想立下功勞,被封臣騎士獲得錢財、土地。
然而,士兵們士氣正盛時,領主老爺處境危險。
石錨城,大廳。
年過半百的伊蘭·馬爾寇伯爵臉色難看,滿是褶皺的眼角繃緊,望著領主主位上的銀發身影。
有人悄聲無息的闖了進來。
蘭娜爾端坐主位,身著純黑披鱗的馭龍服,高高在上的翹著二郎腿。
她今天美極了。
銀金色長卷發紮成一條辮子,紫色眼眸波瀾不驚,打量著下方的馬爾寇伯爵一家。
彷佛年輕時的維桑尼亞王後再現。
充滿了自信卓越的尊貴氣度。
“蘭娜爾小姐,為何不請自來?”
伊蘭伯爵黑著一張臉,性格倔強又死板。
鷹巢城時,他見過眼前的瓦列利安女兒。
知曉對方與雷妮拉長公主皆與河穀鎮親王有染,憤怒國王糊塗的同時打心底裡瞧不上。
“……”
蘭娜爾無聊的抿唇,並沒有回應的想法。
砰!
大門突然推開,闖入一名棕發綠眼的年輕男人。
“父親,南邊來了一隊羅伊斯家族的騎兵!”
他叫伊蘭登·馬爾寇,伊蘭伯爵的長子兼繼承人。
父子倆名字相近,故被稱為大伊蘭和小伊蘭。
除了小伊蘭,伊蘭伯爵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為他誕下一子一女的第二任妻子。
此時,全家人聚在大廳。
伊蘭伯爵有種不詳的預感,望著主位上的女人,色厲內荏的喊:“你們要對老錨地展開侵略,不怕鷹巢城與國王問罪嗎!?”
聞言,蘭娜爾嘴角翹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就像一支危險的曼陀羅。
伊蘭伯爵見狀,心中越發不安。
啪啪!
蘭娜爾看了眼天色,兩隻玉手拍了拍。
聲音清脆,在安靜的大廳格外刺耳。
伊蘭伯爵不明所以,但心臟不自禁加快跳動,後背衣服被脊背打濕。
轟——
驀然間,石錨城上空呼嘯一陣狂風,驚走成群海鳥,爆發出尖銳鳥啼。
那是危險的信號。
下一刻,天空陰沉下來,像是太陽提前落山。
伊蘭伯爵渾身一顫,扭頭望向狹小的鐵窗口。
漫天的火燒雲被撕裂,大地覆蓋一層抹不開的陰影。
一條如山嶽似的墨綠巨龍翱翔而出,寬大的破洞雙翼掀起狂風,粗長如柱的龍尾隨著身軀起伏而上下搖擺。
非常巨大!
伊蘭伯爵看到的第一眼,心裡隻有這一個念頭。
當墨綠巨龍飛到石錨城上空,整個大廳的窗戶都被墨綠遮擋,宛若被封住井口的青蛙看不到天。
粗略估計,首尾相顧體長超過一百四十米。
無比接近“黑色神”貝勒裡恩去世時的體型。
“伊蘭伯爵,我是抱有尊敬而來。”
蘭娜爾開口了。
伊蘭伯爵愣住,張開雙手擋在妻子兒女身前。
“希望你能鄭重考慮。”
蘭娜爾又道。
“等一等,我……”
伊蘭大伯大驚,意識到要發生什麼。
“嘶吼——”
瓦格哈爾心有靈犀似的,繞著石錨城盤旋一圈,對準城頭上手足無措的士兵噴出龍焰。
“啊!!”
“……”
冒出滾滾黑煙的橘黃色龍焰十分渾厚,吞沒來不及逃竄的士兵,將青綠城牆都融化成滾燙岩漿。
一時間,哀號遍野。
轟——
瓦格哈爾豎瞳冷漠無情,吐完龍焰昂首升空。
一如既往地霸道強橫。
但是,細微之處悄然發生變化。
這條老龍不止體型成長,往日的殘破鱗片被新生鱗片替換,帶著破洞的鵝黃色翼膜更加結實。
甚至渾身皮膚緊致許多,耷拉著的下顎皮肉幅度減少一半。
看上去褪去一絲暮氣。
整條龍氣勢雄渾,重回往昔的威嚴。
“瓦格哈爾很有精神了呢。”
蘭娜爾喜不自禁,控製嘴角不那麼調皮。
這下瓦格哈爾比沃米索爾大了四分之一有餘,靈活性的劣勢也稍稍彌補。
伊蒙要是敢乾壞事,她又能以大姐姐的身份使勁教訓。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
親眼目睹臨時征召的士兵全軍覆沒,伊蘭伯爵瞪大雙眼,無法置信又無力阻止。
“您認清巨龍的強大了嗎?”
蘭娜爾緩緩起身,曼妙身姿馭龍服也掩蓋不住,歎息道:“我不愛爭鬥,更不想見到更多的無謂犧牲。”
伊蘭伯爵身體不住搖晃。
噗通!
雙膝跪地,低下兩鬢斑白的頭顱。
……
河穀鎮,長青廳。
雷妮拉枯坐在戰略大廳,神情止不住失落。
她想出一份力。
礙於鐵王座繼承人的身份,什麼都乾不了。
這種無力感,彷佛又回到母親去世後,迎來父親與阿莉森雙重背叛,使她被宮廷孤立的時候。
啪嗒!
雷妮拉黯然神傷,掉下一滴眼淚。
“你錯過了一頓不錯的晚餐,小姑娘。”
身後突兀傳來聲音,是看見燭光來找人的雷妮絲。
雷妮拉飛快擦拭眼角,掩飾道:“我待會吃。”
“你可以現在吃。”
雷妮絲無奈搖頭,端著一盤吃的進門。
雷妮拉小小驚訝。
對什麼都抱著不在乎態度的姑姑,竟然會突然關心她。
雷妮絲倚靠桌邊,眼角藏著一絲柔和:“吃吧,彆餓壞自己。”
“謝謝,公主。”
雷妮拉拿起一塊麵包,小口咬了起來。
雷妮絲搖頭失笑:“與你相比,我已經人老珠黃了。”
父親意外遇刺後,誰還將她當作公主。
即便是偏心的祖父。
雷妮拉感受到一絲善意,裝作不在乎的問:“姑姑,你也認為我該留在這裡嗎?”
“這個稱呼不錯,不勞我給你帶飯。”
雷妮絲調侃一句,讓侄女臉色微變。
心思很敏感。
雷妮絲一眼洞悉,警告道:“你要是去了,反倒害了你自己,你父親會撤掉你的繼承人身份。”
“我猜也是這樣。”
雷妮拉一語雙關。
雷妮絲心思通透,手撫上那張姣好臉蛋,輕輕一歎:“你長的比蘭娜爾還嬌豔,男人最喜歡征服的一款。”
“但我並沒得到多一絲的偏愛。”
雷妮拉眼神都變了。
“那你該想想自己能做點什麼,而不是自怨自艾。”
雷妮絲恨鐵不成鋼的提點:“你可知道,你的位置是你父親據理力爭得來,有多少人羨慕。”
她那時已經沒了父親庇佑。
雷妮拉頓時沉默。
用伊蒙說過的話,她貌似是個戀愛腦。
在繼承權穩固後,腦子裡整天想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這段感情中,她逐漸喪失了主動權,淪為陪襯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