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麻師心中叫苦,臉上卻還保持著僵硬的微笑。
隱隱地,外麵再次傳來了鳥鳴聲。
麻師起身,搬了張小凳,踩在上麵把夜明珠罩上。
治好了小丫頭,他多年的心願已了,卻也有新的煩惱。這次搶了虺心,籠人隻怕要不死不休,他造了大孽,往後恐難再保她一輩子。
接著,想到顧經年臨走前吩咐他辦的事,他思來想去,還是該回汋京去辦妥了,給小丫頭結一場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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汋京。
夕陽照著簷角處刻著的蠱雕,像是隨時要俯衝而下。
緝事院內,黃虎懶散地倚著廊下的柱子站著,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用一如往常的豪橫語調與同僚吹牛。
“一陣煙噴來,迷得老子昏天黑地,待老子醒來,兩手硬生生把籠子拉開,讓緝事與老尤先逃,我斷後,從山那麵滾下去了,後麵的事不好與你們說,都是機密……有沒受傷?當然也受傷,那誰,蘇神醫給治好了,那醫術,絕了!”
說話間,黃虎似不經意地,目光幾次往廨房的方向瞥。
裴念都把顧經年帶進去一整個下午了,說是記錄口供、完善卷宗,但不知怎麼要這麼久。
黃虎等得有些心焦了,不見到顧經年並確保其安然無恙,他總覺得不踏實,這種牽掛出自於內心的的本能,他亦無能為力。
公廨內,裴念與顧經年相對而坐,正聽著他說後來的經曆。
以往遇到這種大案,裴念會讓她最信得過的掌簿葛慶之來記錄卷宗,可這次她連葛慶之都沒用,而是親自執筆。
她雖一心前程,辦案六親不認,其實並不迂腐,知道有些事不能落在紙上,比如,六頭虺是從黃虎身體裡養出來便被她改寫成出虺的是個巨人。
顧經年則瞞下了他與黃虎之間的關係,隻說兩人是合作。
“我們追到沼澤邊,羽人已先到了,並招來了劉衡與其黨羽,黃虎敵不過他們,帶著我逃了,一直逃回山林裡,歇了一夜,你們便來了。”
裴念道:“如此說來,劉衡剖了虺心?”
“我不知道。”顧經年道,“我沒親眼看到。”
“是嗎?”
裴念擱下手中的毛筆,指尖在卷宗上敲著,發出輕微的“嗒嗒”聲響。
她以審視的目光看著顧經年,忽道:“你何必替黃虎瞞著?”
“什麼?”
裴念反問道:“黃虎都與我說了,你反而還在裝傻?”
顧經年有些不耐,道:“我不知你是何意。”
“黃虎承認了,他吃了虺心。”裴念道,“你可與我說實話了?”
“是嗎?”顧經年十分疑惑,自語道:“原來如此……但他哪有機會?你們可將他捉起來審,何必問我。”
裴念本是試探,見了他這反應,對那個原本篤定的猜想又動搖了起來。
六頭虺的屍體已經撈出來了,已被剖了心,劉衡一死,無非兩種可能,要麼是還有幕後黑手得了虺心,殺人滅口;要麼是顧經年、黃虎私藏了,其中,傷重痊愈的黃虎更可疑些。
但黃虎武力雖強,並不擅長這種事,要瞞過顧經年卻難。
“嗯?你在詐我?”
顧經年見裴念的眼神,反應過來,道:“你懷疑我與黃虎私藏了虺心?裴緝事可記得,當初是誰說過要‘互相信任’的?”
“你的秘密,我在替你守著,你也不該有事瞞著我。”
“好,知無不言。”
“對了,麻師呢?”
“後來再未見到,許是在山穀裡燒死了吧。”
又問了幾處細節,始終沒看出顧經年有何破綻,裴念卷起卷宗,收進了懷中。
“我會向鎮撫使稟告,想必不用多久此案便能了結。顧經年,你為顧將軍洗脫了冤枉。”
顧經年起身,道:“也多謝裴緝事。”
裴念問道:“保住了顧家,你似乎並未因此而高興?”
“書院先生教導我該榮辱不驚。”顧經年道:“我可以走了?”
“後會有期。”
“再不相會才好,你忙你的。”
顧經年推門出了廨房,當即就見到了黃虎那熱切的眼神。
他隻當沒看到,很快就移開目光,隻見一個俊秀青年坐在院中石凳上,手持一卷書看著。
王清河聽得推門聲,回過頭來,溫文爾雅地點了點頭。
“顧公子,這便走了?”
“是。”
“我正好要去顧家。”王清河收了書卷起身,“正是在等顧公子一道同行。”
“不必了,免得耽誤王緝事公乾。”
“何必見外?”王清河道,“我已使人告知貴府,是你力挽狂瀾,為父洗冤,於傾覆之間保全親族,想必他們已準備好為你慶功。”
顧經年停下腳步,問道:“王緝事這是何意?”
“不急,登車再談。”王清河神色親和,卻不給顧經年拒絕的餘地,抬手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