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的臉膛,兩腮、手上都有凍瘡,眼睛紅的像兔子,胡子亂蓬蓬的,
官帽有點歪,
官袍臟兮兮的,還有不少褶皺。
朱允熥認真還禮,
“鄧推官,辛苦了!”
鄧輝急忙拱手道:
“下官做的都是分內事,不敢說辛苦。”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自從上堤,從來都是考核、稟報、被要求、被斥責,
今天第一次有人說他辛苦,
還是一位貴人!
看著他們歇息的棚子,朱允熥皺了皺眉,
這麼破爛的嗎?
他抬腳走了進去。
董長義急忙扯扯鄧輝,眾人跟了進去。
~
棚子很大,地上躺滿了衙役、兵丁,都是和衣而臥。
鄧輝上前連踢帶打,將他們叫了起來。
朱允熥想製止都來不及。
他們看到一群官員,嚇得慌忙爬起來,跪下磕頭。
朱允熥注意到,他們雙手都布滿凍瘡,裂了不少口子。
董長義解釋道:
“殿下,他們是昨夜巡邏的,在這兒補覺。”
朱允熥四處打量,棚子就是打了幾根木樁,搭上樹枝、茅草。
頭頂茅草很厚實,
但是四壁就不行了,四處漏風,也就比外麵的風稍微小了一點。
棚裡沒有一點溫度,冰冷刺骨。
地上鋪著厚厚的茅草,就是他們的床鋪了。
一旁的案子上,有幾摞僵硬的大餅,一盆鹹菜。
朱允熥打量棚裡的一切,又看看鄧輝,自己的計劃裡,這些人有大用呢!
他的心裡有了計較。
朱允熥笑道:
“這裡和外麵唯一的區彆,就是曬不到太陽。”
眾人都跟著笑了。
董長義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殿下,府衙經費有限。”
花錢建了好房子,等災民走了就荒廢了,禦史還不得罵死他們。
朱允熥明白,官不修衙。
明麵上的東西,要儘可能儉樸一點,顯示清廉、一心為公。
朱允熥搖搖頭,
“即便沒錢買木板,也要用泥糊上。”
看董長義沒明白,他耐心解釋道:
“在樹枝外糊泥巴,然後貼一層茅草,茅草外再壓一層樹枝。”
鄧輝明白了,
“殿下說的,就是堤上有些災民的棚屋,屋裡不進風,很暖和。”
董長義喝道:
“那你們為什麼不做?”
鄧輝很委屈,
“府尹,下官人手不夠,現在巡邏、守卡子都緊張!”
朱允熥當即下令,
“府尹,你調集人手,將棚子補補。”
董長義急忙拱手領命。
朱允熥怕他扯皮,又補充道:
“現在就落實。”
“順手搭一個廚房,讓下值的兄弟暖暖手腳,吃口熱乎飯,喝口熱湯。”
“當然,白酒就算了。”
董長義當即叫來治中,吩咐他調集人手,現在修補棚子。
鄧輝帶著值守的官吏,上前謝恩。
他們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除了鄧輝等幾個官有品級,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小吏、衙役、兵丁,
他們乾著最苦的活,拿著最少的薪水,擔著最大的風險。
難得有人關心他們,每個人眼圈都濕潤了。
朱允熥點點頭,
“各位辛苦了!這是你們應得的。”
“這不是客套話。沒有你們在這堅守,災民的日子隻會更艱難。”
不少人的眼淚滾滾落下,硬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終於有人理解了他們的艱辛。
熥殿下仁慈!
董長義有點尷尬,
這群殺坯!
糊幾層泥巴而已,你們哭個雞毛啊?
好像府衙苛待你們了。
朱允熥很滿意,人心可用啊!
“官吏都忍饑受凍,還怎麼照顧災民?”
“陛下仁慈,知道了也會心疼各位的。”
眾人紛紛拱手稱是。
前半句眾人都很受用;
至於後半句,那是殿下在放屁,沒人當真,
昨天的血,江水還沒衝刷乾淨呢。
外麵一陣吵鬨,
眾人走出棚子,看到府衙的兵丁已經開始修補棚子。
朱允熥很滿意,徑直向江堤走去。
已經隱約可見災民的窩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