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二人又開始在自動販賣機前傻站著。
又或者說我在等,因為不善言辭影山卻如此執著於站在我身邊,應該是還有話對我說。可是他到現在都還沒開口。
最後時間耗儘,不遠處傳來及川的叫喚聲,看來我們的校園明星終於從層層疊疊的粉絲裡逃出來,我把牛奶盒扔進垃圾箱,向影山道彆,並說有什麼生活上或者排球上問題可以來找我。影山原地目送我離去。
之後的日子就是每日的訓練。我不需要考慮學業問題,自然把所有時間都放在排球上。而我放棄的仙台第二的推薦最後落在平山班長身上,她異常珍惜,所以加倍努力學習。
岩泉雖然最後能跟著一起去大阪,但他隻是替補,上場的機會不大。而宮城男排的重中之重自然是牛島,及川正在想辦法與他磨合,雖然每次都成果不佳,搞得他心情低沉,而牛島一副完全不知道在發生什麼的表情更是讓及川怒火中燒。
在這其中白鳥澤高中女排教練找過我一次,旁邊還陪著赤平教練。對方自然是過來說服我就讀白鳥澤。
“有意向打接應嗎?”
我對此沒什麼概念,轉頭望向赤平教練,她微微點頭:“雖然沒怎麼打過,但是對高山來說兩邊的差彆不大,應該沒問題。”
白鳥澤教練像是得到了什麼定心丸,開始長篇大論向我解釋重炮接應的打發。
“……簡言之,目前你的打發在日本女排裡很少見,但是重炮接應在全球裡其實已經非常流行了,特彆是歐美,基本上都是這種配置。而且女排男子化也是全球趨勢。”
“但是國內高校裡能夠這樣培養你的學校很少,基本上還是主攻方向——就代表你要接一傳。”
“但是我們學校因為有牛島這個範例在,如果你想走這種路線的話會很有利。”
可能是聽聞白鳥澤這邊找過我,青葉城西那邊也不堪示弱,居然也跑過來,赤平教練一如既往站在旁邊聽著。
“你可能也知道,我們學校的風格是非常講究配合的,想要打出一些戰術……”
送走兩位教練,我轉頭問赤平教練:“有什麼建議嗎?”
赤平教練語氣依舊平靜無波,但說出的話卻出人意料:“我覺得兩邊沒什麼區彆。你隨便選你喜歡的就行。”
作為一個青少年排球教練,赤平教練所表現出來的很多行為都讓我感到驚奇,與我平時接觸過的學校內部的社團教練都大相徑庭。自從第二學期開始,我就被各方遊說,每個人都嚴肅地讓我慎重考慮,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不要走彎路。但是赤平教練卻說她覺得兩邊沒有區彆。
“請問可以問問原因嗎?”
赤平教練沒有完全正麵回答我的問詢:“硬要說的話,讀新山女子是最‘好’,最‘正確’的選擇。會讓你的排球之路順利很多。”
“可是新山女子沒有給我推薦。”
“他們會給的。在joc比賽之後。”赤平教練頭也不抬,隻是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我則是被這句話擊中,驚訝地睜大眼睛:“……為什麼你能這麼肯定?”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其他因素根本不值一提。”赤平教練抬頭瞥我一眼,“而且作為排球名校‘不敗女王’,他們的壓力也很大。與其把你放在外麵,當然是收進自己的學校更有利。”
“但他們並不是因為實力,而是因為不喜歡我的性格而沒給我推薦。”
“那是因為你之前還不夠強——不然任何性格上的瑕疵,都能被稱作有個性。”
赤平教練的話讓我大腦短時間都思考卡頓,好一會兒我才繼續說:“可是我不打算就讀新山女子了。哪怕他們最終會給我推薦。”
“……果然。”
伴隨著輕微的歎氣,赤平教練發出一聲感慨,隨即把手中的筆記本合上。“浦井和我講過,他猜你會強著脾氣不去讀新山女子。”
知曉長輩在背後評論自己是強脾氣總覺得有些微妙,我訕訕去撥動自己的劉海來掩飾尷尬。
“……那,赤平教練也打算勸我嗎?”
再次出乎我意料,赤平教練搖頭。
“我還是那個答案。你去哪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差彆。”
“進入新山女子會讓你的排球之路更加順利——也僅限如此了。白鳥澤會讓你提早就接觸接應的打法,青葉城西則是防守加團隊配合的打發。”
“但是事實上,如果要走職業,這兩者是不可分割的,而是融會貫通。你不管選擇哪一邊,都隻能接觸到一個方麵。當然對於學生時代打打排球來說是完全夠的。”
赤平教練頓住,然後麵對我,流轉的目光像是在審視我的每一寸內心。
“簡單來說,如果你打算走職業,那麼不打算讀新山女子的你讀白鳥澤還是青葉城西都沒有很大區彆。如果你不打算走職業,那白鳥澤和青葉城西就更是對你來說更沒有區彆,隻有風格上的差異。當然你可以說你的球風更適合白鳥澤,但是據我觀察你其實更喜歡青葉城西的風格吧。”
我沉思著,雖然我確實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並不會因為不去就讀仙台第二或者新山女子而走向失敗,但麵對赤平教練的觀點還是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你確實站在十字路口上。隻是……”赤平教練突然捂嘴笑起來,“你是怎麼和浦井說的來著?因為你聰明又堅強?”
“……這是他先誇讚過我的話。”居然反過來揶揄我。
“所以不要緊的。”赤平教練笑起來,這樣說道,她的眼角被擠出細小的紋路,這時我才真切意識到眼前這位教練是位比我大許多的長輩。
“如果你不打算打職業,那哪怕進入了新山女子之後你也不會去打。如果你打算打職業,那不管你高中能否進軍全國,你最終還是會努力去拚搏。你就是個這樣的人,所以沒關係的。”
“……赤平教練你很了解我呢。”我若有所思。
“你就當我是一時間有點被衝昏頭腦吧。”赤平教練誠實地說,“我很少遇見像你這樣‘聰明又堅強’還有天賦的選手。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你的長期教練,但還是忍不住多關注你啊。”
我已經不太想聽見“聰明又堅強”這個形容詞了。
赤平教練認為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她隨意整理手中的資料準備離去,卻被我的下一句話生生定在原地。
“但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想讓赤平教練你成為我的固定教練。”
她狐疑轉頭,回複道:“我不可能成為你的固定教練,我沒有在學校裡任職。”
“但是……不是還有一種方法嗎?”我把語調拉長,像是某種蠱惑人心的咒語。
赤平教練以一種奇妙的表情盯著我,半晌才開口:“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瘋狂。”
“我隻是想隨心所欲地活著罷了。”我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