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寂。
月華如練。
冷風毫不見外的往人身體裡鑽。
一片漆黑中,文瀾的手突然被一雙溫熱的手握住。
張氏許是困得狠了,話音低低的還聽不大清楚。
“早點睡吧,彆想太多,林家小子不值得,以後到了黎山,肯定能踅摸到更好的。”
說完這話,她的呼吸就綿長起來。
黑暗中,文瀾眉梢眼角的弧度都柔和下來。
又等了一個時辰,所有人都睡熟。
她才小心地挪開張氏的手,一雙眸子在夜裡亮的嚇人。
馬上要到午夜,今天的仇不能攢到明天去。
她爬起來,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閃身到牆根的陰影裡,沒有驚動任何人。
貼著陰影迅速靠近衙役住的正屋。
晚上做好粥之後,她手裡留了幾粒稻米,趁人不注意塞到了孫成身上。
如今,是該起作用了。
在窗戶上戳了個小洞,那張大黑臉實在是太好辨認,文瀾一下子就找到了人。
還留在孫成身上的種子瞬間生根發芽,並且在文瀾的催動下越長越大,死死地纏住了他的身體。
文瀾的目光冷靜的嚇人。
忽有所覺,她迅速扭頭看去。
漆黑的房頂和暗色的天幕交界處,忽然騰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人躍起的姿態優美有力,像一隻振翅捕獵的隼。
落下時像貓,一點聲音也沒出。
慕容晏自以為做的隱蔽,不成想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隔著一個院子的距離,他清楚地看見蹲在牆根的小姑娘朝他看過來,眼眸清明警惕還帶了點探究。
月華把中間的院子照的發亮,而他倆都在陰影裡。
這麼遠的距離,對方開口示警,任他再厲害都攔不住。
慕容晏正心生退意,卻見那小姑娘沒事人一樣轉過了頭,白皙的指尖在窗紙上一點一點。
他當即一個翻身倒掛竄進灶房。
鍋底還剩些白粥,他迅速挖出來填滿了身上的小罐。
出來時,牆根的姑娘已經不見了。
文瀾躺回到自己的位置,和沒離開過一樣。
白天她挨了一鞭稍,還被搶了米,如今她還的,隻多不少。
倒是剛剛那個小賊,身手應該不差,大晚上出來就為了去灶房偷一口吃的?
月色慢慢淡下去。
像是在夜幕裡化開了。
天還沒亮透。
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吵醒了所有人。
孫成驚恐萬分的從床上蹦了起來,本就不平衡的黑臉扭曲的更加厲害。
他身上長滿了稻子,細看就會發現上邊還結了青色的小小稻穗。
尤其是右臂,被稻葉死死纏住,鋒利的葉緣在皮肉上留下一片細小的傷口,一動就疼。
同僚七手八腳的幫他撕扯身上的葉子,眼裡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惶。
昨晚見鬼了?
吃了一頓粥,人身上都能長出稻子來?
好不容易把稻葉清理完,孫成一張臉已是黑裡發青。
這事太離奇,長了腿一樣傳的遍地都是。
文家人自然也聽見了,直呼報應。
文瀾操作著牙齒開合,努力嚼著驛站發的餅子,眼睛卻盯著文遇。
如果是弟弟,通過這件事就能認出是她。
可惜,小蘿卜頭除了滿臉嫌棄的嚼餅子,什麼反應都沒有。
文瀾眼睫垂了垂,心裡有些苦澀。
是她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