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裡水泊在月光下蕩漾出銀光點點,湖風稍稍一吹,蘆葦一叢一叢輕輕搖曳。
月黑風高夜,六十來個獵戶漢子穿甲在身,蹲在路口兩側的草甸之中,用的是大宋禁軍裡的強弓硬弩。
五六百步之後,是那朱貴的酒店,酒店裡擠滿了人,有本就在客店的旅人,也有黃昏之時恰巧從店外路過的行人,還有二百號來自鄆城縣的衙差兵丁。
客店之外,有三十號來自大名府的精銳軍漢披甲守衛,不準任何人進出酒店。
月慢慢東去。
十來道月光下的黑影從北邊行來,從小路插進大路,腳步極快。
十來個人中間有一個學究,忽然皺眉不止,卻問左右:“我怎的心中如此不安?一直七上八下?”
一旁有阮小二來答:“學究,一路上並未有官軍尾隨追緝,不必過於擔憂……”
那學究忽然心中一緊,說道:“是啊,那蘇武何以不來追緝?”
有那董平話語:“他拿了林教頭,隻管往東京殿前司高太尉送去,不知能換多大的前程,此時隻怕早已在城中吃起慶功宴了!”
在董平看來,頭前那蘇武不入林子裡來追他,而是轉頭去圍林衝,那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
那林衝多值錢?是那殿前司高太尉的軟肋。
“唉……”吳用一口氣歎去,便又說:“此番真是吃了天大的虧當,事未成不說,還損兵折將,把林教頭也陷了進去,此番回了寨子,又如何與晁大哥交代……”
董平恨恨一語:“學究,我早就說了,隻管把寨子裡的五百人交給我,我帶著去那東平府,打破府城不在話下,你們偏偏不聽,非要出這些餿主意……”
吳用聞言,目光看去,卻也沒有話語。
就聽董平又說:“還說什麼把那知府千金綁來與我……唉……此番回寨子裡,你們都聽我的就是了,隻管把人馬給我,我帶著你們去,那東平府裡我多少親信心腹?豈不是說破就破?”
吳用依舊不言,隻管往前走,阮家兄弟三人在後,卻是頻頻去看董平……
董平見吳用不開口,隻管又道:“去之前,學究與我說得那麼多諸般利弊之語,這回無話可說了吧?”
吳用終於開口了,竟是有幾分笑容:“還是將軍好計策啊……”
卻是吳用又豈能不知山寨裡四五百嘍囉是怎麼回事?
王倫麾下養的人手,王倫當麵被殺之時,也都是跪地求饒之輩,劫個道還行,還真能上陣打仗?還能去攻城拔寨?
而今山寨裡,連一人一杆正兒八經的好兵刃都還湊不齊,還等著十萬貫的生辰綱來慢慢置辦。
去打東平府?豈不是個笑話?東平府裡,還當真都是能隨董平謀反之人?
董平依舊自顧自在說:“上陣打仗,你們皆不如我,隻管看我如何破城就是!”
吳用依舊有笑:“那是……回了山裡再議就是……”
董平心中好似舒服多了,左右看了看,雖然身上有傷,此時卻也起了幾分神氣。
心中隻想,如今是落了草,落草也要是條好漢!
卻是聽得頭前忽然有人喊:“可是吳學究?”
吳用聞言一驚,腳步一停,先不說話。
再聽得問:“是吳學究嗎?”
吳用聽出來了,心中一鬆:“是朱都頭?”
“是我!”
就看頭前黑暗之處,走出來一個漢子,近前十來步,吳用連忙上去迎,也問:“朱都頭何以半夜在此處?莫不是接到了東平府的海捕公文?所以得令至此?”
朱仝看著吳用,又看了看吳用身後那些人,一個個狼狽不堪的模樣,便是搖頭歎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