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往官道先去劉高黃信駐守的清風寨,從那裡有三條路,一條便往桃花山。
開拔之前,倒也就把燕順放去了,放燕順,主要是為了在宋江心中種下一個念想,那就是讓宋江心中以為,蘇武這人,也講江湖道義,便是許多事,可談。
這是為了往後之事鋪墊。
城頭之上,慕容彥達已然在看,看得蘇武大軍當真開拔,心中也喜。
隻管說:“定要功成才是!”
花出大錢去,便該有美好的期盼,更也是此時此刻慕容彥達唯一的指望。
身旁之人也答:“這東平府的蘇都監,還真不同尋常,作戰勇猛,麾下軍漢,也是雄壯非常,便看那馬匹甲胄,不知花費多少錢去。”
慕容彥達聞言,隻問:“莫不是本府以往虧待了秦明?”
“下官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這蘇武,手段不凡……”身旁之人連連解釋。
哪知,慕容彥達卻說:“興許當真虧待了那秦明幾分,若是青州麾下,也有一支強軍,何以能被賊寇所趁?”
慕容彥達是吃虧了,便也被動漲了點智慧。而今再想,秦明看起來,還真不錯,如此奮勇,合該待他好一些才是……
蘇武一路大軍隻往清風寨去,不入寨子,隻往那岔路而去。
黃信劉高出寨來迎,黃信激動不已:“隻聽得師父路過來說,說蘇都監已然先勝一戰,殺賊數百,更誅賊首王英,特來道賀!”
蘇武點著頭:“不值得一說。”
“都監謙虛,賊勢凶猛,我心知肚明,已然敗得一場,都監一來就得大勝,當真猛將也!”黃信此時,顯然在秦明口中聽得無數關於蘇武話語,便是連連來誇。
蘇武笑著拱手。
卻聽劉高來問:“不知蘇都監大軍是往哪裡去?”
“去打桃花山。”蘇武答道。
“都監不知,桃花山的賊寇,遠遠比不得清風山的賊寇,都監大軍既來,當先打清風山去,那花榮更是了得,若不誅滅花榮,賊勢必然不減。”
劉高連連在說。
蘇武聞言,麵色一垮,你懂個毛。
還是黃信開口:“劉知寨不知兵事,戰陣之上,自然是要先除敵人羽翼,再去打中軍,如此才能各個擊破,羽翼不除,若是攻山之時,桃花山側後來助,便是腹背受敵。”
劉高聞言,又看蘇武黑臉,便是連連點頭:“有理有理,蘇都監定是能剿滅清風山,誅殺花榮。”
花榮,真是劉高心病心魔一樣,花榮不死,劉高好似睡都睡不著。
蘇武一拱手,隻管打馬往前去。
黃信忽然又說:“蘇都監,那花榮胞妹還在寨子裡,不知如何處置是好?便問都監一語。”
黃信此時,顯然也是唯蘇武馬首是瞻了,有事隻管來問蘇武。
嗯?
花榮的妹妹?
怎麼處置?
“先羈押在此,莫要傷了害了,等大戰之後再說。”蘇武也沒想好。
“哦,那就等都監來處置就是。”黃信點著頭。
大軍再行,傍晚時分,才到得桃花山下。
便是安營紮寨,伐木挖溝,乃至也造一些簡易木盾,還有長梯,攻堅必不可少。
蘇武等人知道此戰是來演一場,但軍漢們卻都不知,這般也是練兵,練的便是軍漢們的心理。
打仗,其實沒什麼……
安排崗哨遊騎,安排口令之類,便是個個睜大眼睛,不敢打盹。
演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許多人隻以為演習就是演戲,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其實不然,演習,就是演的一個打仗的流程,其實也是管理學。
讓指揮者知道打仗該是個什麼步驟,怎麼才能指揮順暢,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對於軍漢來說,便也是要知道什麼時候該乾什麼,自己是個什麼角色,該是什麼任務。
若是沒有演習,真直接上陣,不論是指揮者還是士兵,不免都是一頭霧水,乃至手足無措。
隻待天明,大軍上山,山道難行,蘇武一馬當先在前,隻管讓士卒們跟在身後,不斷往上。
山寨不大,在那高處林間掩映。
蘇武開始指揮了,眾軍分三路,左右去圍,中軍聚集,往前去。
起初倒是有幾分混亂,但慢慢在指揮下,也開始井井有條。
然後再排兵布陣,下令攻堅。
看的又是無數緊張不已的臉,即便排了隊列,隊列裡都是一種緊張的氣息,少了那真正強軍的肅殺氣息。
蘇武隻管下令往前去,自己便也身先士卒在前。
隻等左右來報:“都監,我等大軍一到,賊人竟是望風而逃,逃得那林子裡人影到處都是,山寨已下,追是不追?”
“山高林密,不追了,隻管把山寨一把火燒去,寨牆也都毀了去,以免賊人卷土重來。”
蘇武下了命令,便也在看左右,眾多軍漢緊張皆去,一個個都是欣喜在臉,打仗,沒什麼……
當然,蘇武也知道,不能真讓這些人以為打仗沒什麼,還得真正戰一場,讓眾人既覺得打仗沒什麼,也還覺得即便有什麼,奮勇之下,也能打勝。
這個經驗,就留給清風山了。
桃花山這邊又是火起,蘇武也不等,事情辦完,隻管下山去,再往清風山去,兵貴神速。
半夜路邊,會了魯達周通李忠等人,隻管趕路去。
再是傍晚,已然就在清風山下駐紮宿營,自又是伐木挖溝,長梯木盾,崗哨遊騎。
打仗,其實更多是土工作業,野戰也好,攻城更是,那奮勇殺敵隻是最後一哆嗦,土工作業,才是整個戰爭的主要過程。
若是真看戰爭細節,那任何一場戰爭事無巨細攤開來看,都是枯燥乏味,乾活,乾不完的活。
山林之上,山寨之中高處,宋江帶著花榮、燕順與鄭天壽,也在頻頻瞭望山下官軍。
隻看那營寨緊實,布置得井井有條,軍漢們乾活更是用心使力,一路來時,也看軍容整齊非常,馬匹極多,甲胄更多……
宋江已是憂心忡忡:“花榮兄弟,此番,你我怕是……”
花榮麵色一正:“公明哥哥放心,要死也是我先死!我定護得公明哥哥周全!”
宋江點了點頭,往後寨看了看,又說:“還有這滿寨子的兄弟以及親眷,若是大家早早聽我言語,棄了寨子往水泊梁山去,許就沒有這一遭凶險了。”
這話說給燕順、鄭天壽去聽,燕順隻說:“我等若是早走,公明哥哥與花榮兄弟豈不受難?”
宋江直接說道:“便是我二人受難又如何?隻要兄弟們安然而去,也是值得。就如那秦明,我再如何看重他,拿他換得燕順兄弟回來,我又豈能不願?”
燕順聞言,心中感動,隻說:“哪裡知曉那東平府來的蘇武,如此了得駭人,那蘇武幾番殺了王英兄弟,乃至他麾下軍將,也是武藝高強,幾個回合,便把我擒落馬下……”
宋江聽來,心中一緊,便問:“燕順兄弟,你可知那蘇武麾下,都是哪些好漢?”
燕順搖搖頭:“黑夜之中,瞧不清楚,倒是有一個滿臉疤痕的漢子,隻看清一眼,便是恐怖非常,一杆長槍耍得高明無比,不知何人,另外一個,無甚特點。後來都不曾見……”
便是楊誌青麵,夜裡哪怕近瞧,也看不出什麼來。
宋江回想著,東平府,與他家鄉近在咫尺,按理說東平府來的好漢,若是當真了得,幾個回合就能擒住燕順,那他定然聽得大名,知道模樣,甚至這些年來,江湖來去,公事來去,也當有過照麵。
便是想來想去,滿臉疤痕,著實想不出是誰來。
“唉……”宋江歎氣,隻說:“今夜過去,明早蘇武怕是就要攻寨了。”
燕順看了眾人幾番,忍不住說得一語:“哥哥,不若趁著夜色,各自逃去吧,那蘇武當真不可力敵……”
燕順顯然是心有餘悸了,當綠林好漢,當山大王,他本還當得頗為自得,隻待一戰之後,他隻感覺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不免心態大變,再看山下蘇武大軍,兩三千之多,又想山寨之內,不過四五百號了。
何以能敵?
還是跑吧……
卻聽宋江來言:“我等身強體壯,還皆有武藝在身,遇得小隊官軍,倒也不在話下,興許好跑,你看這山寨之中,這麼多兄弟,他們若是失了寨子保護,何以逃脫啊……”
山東呼保義,鄆城及時雨,豈能失了江湖道義?若是當真失了這般道義,教人去傳去說,他往後還如何立足。
哪裡還會有那麼多人隻一見他,便納頭便拜?
燕順聞言,倒也愧疚,隻一拱手:“公明哥哥大義!”
花榮更說:“此生得遇公明哥哥這般高義無雙之人,死也無憾!”
“隻命弟兄們死守營寨,兄弟齊心,擊退官軍!”宋江大手一揮,便是誓與山寨眾兄弟共存亡!
“得令!”燕順拱手。
就看天明,那山下軍中炊煙嫋嫋,不得多久,就聽軍中號角聚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