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自也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在府衙,一會兒在兵馬總管衙門坐班,一會兒在軍中坐班。
鬱保四帶著孟娘正店的酒,也在周遭慢慢打開了銷路。
蘇武這攤子,已然越鋪越大,便是隻感覺人手捉襟見肘,身旁多是武夫,乾不了蘇武這些細致的活。
那也就隻有蘇武一人來來去去了,好在還有一個押司張真,幫著前後忙碌一下。
過得幾日,大名府那邊隨著貨物,來了一個人,名叫皇甫端,正是養馬治馬的行家。
這是大價錢請來的,錢財倒是其一,更吸引他來的是蘇武這裡兩三千匹的馬,便正是他的大營生。
如此,蘇武直接安排皇甫端也就入了軍中,正兒八經有個官職,馬政使。
也當給他配人手,隻管從老廂軍裡挑。
又是一通安排,蘇武是忙得暈頭轉向,隻待安排好了,在軍中坐班,想著歇一會兒。
卻見魯達又走進來了,一臉喜色,哈哈出言:“哈哈……來了來了,將軍,最多三五日就到了,來的書信已然是一個多月前的,灑家那史進兄弟,果然義氣!”
蘇武聞言,立馬站起,隻問:“哪些人來了?”
魯達先把書信遞給蘇武,然後再說:“都來了,灑家那史進兄弟,帶著神機軍師朱武,白花蛇楊春,跳澗虎陳達,一道都來了!”
蘇武看了看書信,心中也是大喜:“好好好,派人快馬去景陽岡那邊知會一聲,留心迎接。”
蘇武是真高興,一個史進,是一員衝鋒陷陣的好軍將,更還有一個朱武,蘇武現在太需要這種人才了。
不為其他,就為了眼前這一攤子事,有個助手,乃至軍中之事,也有一個真正能商議能出主意的人。
往後的戰事隻會越來越大,不能什麼事都靠著蘇武一個人,得有一個班子,一個係統,一個幕僚係統。
而今蘇武的幕僚係統,還隻有一個人,便是那府衙裡借調來的押司張真。
“知曉知曉,哥哥放心,灑家不派人去,灑家自己親自去景陽岡,興許一二日就等到了。”魯達激動不已,他也是義氣之輩,他與史進,有很長一段交情,也是很好的一段交情。
“好,你自去。”蘇武點著頭。
而今攤子大,有好處,那就是人才真的願意來,這就是平台的重要性,若蘇武真還在陽穀縣裡當個都頭,蘇武便是再怎麼義氣,再怎麼邀約,許多人也會瞻前顧後不那麼願意千裡來投。
蘇武這裡,顯然真有前程可言,這就是吸引人的地方。
頭前那些命,不白拚,如今這些,就是蘇武拚命拚來的!
卻說那扈三娘,頭幾日已然進了府衙裡去住,起初還有些怯生生,隻道一個江湖兒女,到得人家知府相公的家中,就怕格格不入。
好在知府相公人當真是好,扈三娘來了,他從來慈眉善目,乃至還說一些感謝之語,更是一來就給了一大袋子錢。
如此,扈三娘也就定了心來,再見那知府相公的小娘子,那小娘子也是和善非常,隻把她當姐妹一般在家中安置。
又是送日常用品,又是送釵環首飾。
幾天下來,兩人形影不離,進出相隨,出去街麵,更是寸步不離。
自也就慢慢無話不談無話不說,也是這程家小娘子,著實有些寂寞,自從起了大賊之事,她便是出門都難,如今難得有個人陪著,出門都簡單許多。
兩人剛從街邊回來,買得一大堆東西。
兩人在分,主要是程家小娘子在分:“這個給你,三娘,這個梳子好看,這不是牛角的,這是……硨磲,你可知道硨磲是何物?”
扈三娘前幾日還會客氣,如今倒也不那麼客氣了:“多謝……我還真不知硨磲……”
“海裡的一種奇怪物什,像蚌貝,但遠比湖裡的蚌貝要大,這便是那大貝殼製成的……”程家小娘子慢慢科普。
也是扈三娘在長見識,她家中雖然殷實,但鄉下人與城裡人,在這個時代,見識差距極大。
土豪本不是貶義詞,隻是形容詞,扈三娘家,就是土豪。
“哦,原是這般好物。”扈三娘也並沒有什麼自卑之心,她還真為自己長見識而高興,便把那硨磲梳子在手中來去觀瞧。
“這裡,兩壇孟娘正店的好酒,隻待夜裡無事,咱們兩人偷偷來飲,嘿嘿……”程家小娘子的閨房裡,也有自得其樂的事情。
扈三娘自是點頭來笑:“那當備點菜才是……”
“好說。”程家小娘子點頭。
卻是扈三娘想到了什麼,看著那酒壇子,微微出了神。
“你怎麼了?”程家小娘子來問。
扈三娘搖頭:“無事呢……”
“定是有事。”程家小娘子過於聰慧。
扈三娘隻得接了一語:“這孟娘正店的孟娘子,聽說是那陽穀縣的美人兒。”
“哦……我也聽說,孟娘正店是蘇總管的買賣,養軍漢用的……”這事程小娘知道。
“嗯,是呢……”扈三娘自也更知道,她還知道得更多,她的消息自是靈通非常,不比程小娘在深宅大院之中。
“那咱們買酒,以後都買她家的……”程小娘興許也不太懂那市井之事,她懂的是另外一個層麵上的事情。
當然,市井之事,也不是什麼複雜之事,隻待真的見識幾番,自也就明白了,隻是還沒有機會真正見識而已。
深宅大院裡有些事,其實與市井也沒什麼區彆,隻是程小娘被父親護得太好了,這方麵,多少還顯得有幾分單純。
聽得程小娘的話語,扈三娘自也是點頭,卻是心中莫名有幾分酸楚,難以為外人道也。
卻聽程小娘來問:“三娘,你可有個大名小名?”
也是頭前不好問,這幾日相處下來,便也好問了,女子閨房之中交名,有時候也是交契,是一種關係好的體現。
扈三娘竟是搖搖頭:“有呢,旁人都不知,唯有父親與兄長知曉,便是平常裡父親與兄長也不叫,所以並不多用。”
“那你當告訴我呢,我的大名喚作霽月,父親起的,隻說是‘高懷同霽月,雅量洽春風’,嗯……怎麼說呢,就是雨後那天空中的皎月,便是霽月……”
程小娘低頭說著。
扈三娘聽懂了:“真是好名,雨後洗淨了天色,皎月自更無暇,霽月好。”
“你也讀書呢……”
“認字,瞎讀,讀得不多。”
“你呢?”
“我的名沒你的這麼好聽,兄長叫扈成,我叫扈玉汝,是生我那天,剛好有個教書先生路過莊子留宿,順口給起的名,說是配著兄長的名字起的……”
“也是好名呢,好聽呢,這是一個成詞,玉汝於成,給你起名的教書先生可不差,這詞,乃是咱大宋大儒張載書裡所出,有寓意呢,便是經曆磨難,定可有成。便是你們兄妹,萬事不難,皆可成!”
程小娘連連在誇,便也是她自己,讀書萬卷,一語道來出處。
“是這般嗎?”扈三娘顯然自己還真不知道,或者小時候聽過,便也忘記了,也是他們家裡,無人真正在乎這些。
“嗯,是這般呢,玉汝於成,出自大儒。”程小娘點著頭。
“那我這回記下了。”扈三娘點著頭,當真在記。
“我還有事求你呢。”程小娘送了禮物,說得一大堆,情義是其一,但也有一點點小目的。
“你說……我能做自幫你做。”扈三娘點頭。
“你無事的時候啊,幫我打聽一下那個蘇都監,你本也與他認識……”程小娘如此說著。
扈三娘便是頭一抬……有些詫異,問了一語:“那……打聽他什麼呢?”
程小娘接著說:“倒也無甚主要,就隨便打聽一二,看看有什麼樂事趣事,糗事也行……”
“哦,好……”扈三娘點頭,卻又看了看程小娘,似明白了一些什麼。
本是直爽來去的江湖兒女,此時此刻,竟也起了幾分小女兒的心思,心中有酸楚。
比剛才還酸……
卻也有些不敢置信,怎麼能呢?知府相公家的小娘子,怎麼會與一個軍將武夫有交集……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閒暇無聊的時候聽著玩呢……”程小娘又如此來說,便也真是如此來想,也並不是真有什麼小人心思。
扈三娘隻管點頭,又看手中新奇的硨磲梳子。
卻是程小娘也對扈三娘腰間左右彆著的長刀起了興趣,隻問:“三娘,你能讓我看看你的刀嗎?”
東平府衙第一謀士,終究也還是一個好奇的小姑娘。
扈三娘起了身:“你自看,我可以到院子裡耍幾通,你看不看?”
“好呀好呀,你耍,我看呢!”程小娘激動不已。
扈三娘當真去耍,便是耍得虎虎生威,耍起來便是心中暢快,酸楚也去,自信非常。
蘇武那邊,正也在軍中耍槍棒,不論是忙是閒,蘇武是一日不落,拚命的人,那就必須讓自己保持著能與人拚命的手段。
哪怕身邊每日來去都是強橫之輩,蘇武心中也從來不會懈怠一分。
便是軍中操練,也是熱火朝天,哪怕正常操練結束了,隻看自家將軍還在那裡打馬來去,許多人也願意隨著將軍多練幾下刺殺劈砍。
不為其他,就為自家將軍那每日豐盛的肉菜。
有那校場旁的小屋裡,一個人坐著,一個人趴著。
時遷開口:“兄弟,看得幾日了,那蘇武,當真不是一般軍將,他麾下這些軍漢,也不是一般軍漢……”
石秀話語不多:“嗯。”
“要說起來,咱們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哪個州府的軍漢,能似這般?”時遷也是閒聊,石秀後背屁股傷重,他一直伺候著。
“嗯……”石秀這幾日,隻是個少言寡語。
“你看我每日去那夥房裡打回來的菜色……當兵能吃上這般夥食,當真是難以想象,若是讓人知曉了,不知多少人願意來招刺呢……”
“嗯……”
“兄弟,這蘇將軍的大名,咱們也聽過不少,青州剿賊,那可是能身中兩矢依舊奮勇先登之輩……”
“我知道……”
看得石秀多說了兩個字,時遷立馬又說:“他如今可是京東兩路兵馬副總管。”
“我也知道……”
“他這般大的官職,卻還對咱們二人……主要是對你如此看重,落到他手上,不僅不殺,還治你的傷,還讓咱們要走就走……”
“他是知道,咱們出了這軍營的門,定然被那梁山之人盯上,出了這東平府的城池,定然叫人追來砍殺……”
石秀這一回,說得一大堆去。
時遷嘿嘿一笑:“我自是怕呢,兄弟你若是傷好了,一手槍棒去,何人擋得住你,自是哪裡都去得。”
“哪裡都去得?那蘇武麾下一個軍漢,打得我毫無還手之力,還哪裡都去得,世間有高人。”
“哦,你說那人啊,我昨日打聽了,名叫武鬆,家中行二,蘇將軍稱他為二郎,是那蘇將軍最親近的兄弟,最是敬重那蘇將軍……”
“你要說什麼?”石秀抬頭問。
“沒說什麼呢,無事說閒話……”
“有話你就直說……”
“沒什麼話呢……就閒話,你看那些軍漢,真是死命操練呢,下了值還練呢……”
“軍漢不操練做什麼……”
石秀話語噎人,時遷也不計較,接著說:“軍漢,哪個不是偷懶的,哪裡有自己下值了還死命操練的?”
“……”
“兄弟,你這一手好槍棒,雖然比不過那武鬆武二郎吧,但也不是尋常人敵得過的,你看外間那些軍漢,持槍操練來去,比你可差得太遠了……”
“……”
“兄弟,那蘇將軍待人,著實不錯呢,他這麾下之人,沒有一個不念他的好……”
“……”
“兄弟,蘇將軍是把你看重了,卻並不是看重了我,我自是沾你的光……不然啊,咱們都是那張橫一樣,頭顱掛在城牆上,不免也是大賊之名……”
“……”
“看重你什麼呢?我自是個偷雞摸狗的小賊,我比你不得,蘇將軍是看重你一身忠義,便是你忠義,他才留你我之命在此,也沒個人看著守著……”
“……”
“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梁山從來不知你,那晁蓋還要打殺你,但蘇將軍知你敬你……蘇將軍能知你敬你,可見,蘇將軍本也是那忠義之輩!”
“彆說了,我睡覺……”
“嗯,好……我出門去看看,這營裡有趣呢……那蘇將軍真舍得花錢,馬匹那麼多,甲胄也配得極多……”
“你隻管去,莫要來吵我……”
“好,我去了……一會兒給你帶飯回來……”
時遷就去,往那校場去,隻看蘇將軍打馬來回飛奔了許久,翻身下馬喝水。
時遷上前躬身。
“怎麼樣了?”蘇武邊喝水邊問。
“當是不會走了……”
“嗯,不走就行,到時候,讓他到武鬆麾下走動,想來他也服武鬆。”蘇武笑著說。
“正是,將軍深知人心,他心中當真服武指揮使。”時遷躬身也笑。
“你不錯,到時候啊,你就往燕青麾下行事,燕青麾下,過幾日也都有軍職,先與你一個都頭的名頭,隻待你立功之後,再來升遷,你隻管好生辦差。”
蘇武這麼安排,也仔細考慮過,石秀不說,這時遷,其實山東地麵,沒幾個人真認識他,梁山之人也並不認識他,時遷在麾下做事,非常合適。
“拜謝將軍抬舉!”時遷躬身一禮,心中也是激動,也從未想過,自己也能在軍中混個都頭之職。
“好了,你自去吧。”蘇武點頭,翻身在上馬,不是練武,而是往那議事堂去,隻看那邊,燕青在等。
隻待蘇武進了議事堂,燕青連忙開口:“叔父,梁山有大動作,那宋江吳用都下山了,帶了不少強人,往滄州去了。”
蘇武皺眉在想,滄州……
朱仝,朱仝案發,刺配滄州,滄州可不近。
接著就是一樁慘案……讓朱仝絕了後路,上了梁山。
接著就是小旋風柴進落難,梁山大軍第一次攻伐州府,是高唐州。
高唐州不是京東兩路,與東平府也稍稍有些遠,乃齊州之西,在河北東路境內。
那宋江吳用而今不敢在周遭生事,高唐州,最合適不過。
“小乙,你速派一些人去高唐州打探,不論什麼消息,實時傳回來,梁山那邊也盯著,梁山最近,定然有大事要做。”
蘇武吩咐著。
“叔父,我這就去安排人手。”燕青一禮,趕緊去做。
蘇武皺眉不止,這高唐州之事,可有點麻煩了,在京東兩路之外,怎麼弄?
大軍出州府倒是還好,若是出京東路,那真是要上報樞密院批示,否則可就是大罪,與謀反無異。
即便報去了,高唐州會有大賊,哪怕樞密院當回事了,也隻會讓河北東路去防備應對。
必然不會調蘇武去,河北東路有河北東路的兵馬,這是“跨省”之事。
蘇武一時也想不定主意來……
(兄弟們,昨天搞狠了,今天遲遲不入狀態,萬字大章,來晚了,抱歉!昨日有個小小bug,書友大才提醒,我把京東東路,改成了京東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