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是……我是又投了軍了,那蘇將軍……唉……小妹,你沒事就好,我是被人逗弄了,你沒事就好……我還真以為你被官賣了,沒有人來欺辱你,對不對?”
小妹搖著頭:“沒有呢……”
“好好好,再好不過,往後……咱們過好日子,咱們過以往那般的日子。”花榮激動不已,便是上上下下,前後左右,把自家小妹打量個遍,當真哪哪都好好的。
“兄長,真的還能過以往那般的日子嗎?”小妹抓住哥哥的手,哪裡敢相信?
“能!”花榮認真來點頭,再說:“一定能,我好好在軍中做事,憑借本事,定還能謀個前程,再給你尋個好夫家。”
“兄長,他們說你叛了朝廷從賊去了,是真的嗎?”
看著小妹無辜而又擔憂的眼神,花榮悶頭:“唉……如今不是了,如今不從賊了。”
“好,好呢……那我能從這裡出去了嗎?”
“能,一定能!那蘇將軍……他……他其實不錯,他其實挺好的,是個好人,他這般待你,便也是這般待我,他興許早就想過了……”
花榮邊思索邊來說,說得不清不楚。
小妹自是來問:“他想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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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蘇將軍,興許早就想過有一日,我會再投軍來,所以他如此待你,等著我來呢……”花榮當真想明白過來。
興許也不一定真是如此,興許就是蘇武一時不知把這麼一個姑娘如何是好。
這姑娘是無辜的,若是不帶回來,在那清風寨也好,在青州也好,肯定悲慘無比。
帶回來了,這姑娘也無罪,蘇武從來也做不出真把人官賣了的事去。
關在牢裡,那更不可,牢獄不是人待的地方,殺了,那也不可能。
無可奈何之下,蘇武隨手就這麼安置起來了,倒也沒想太多,隻是忙來忙去,也就這樣了。
小妹聽得言語,似也明白過來,問:“兄長,你是說那蘇將軍一直惦念你再投軍?”
花榮點著頭:“定是如此了,不然他怎會如此待你?”
“那是蘇將軍救了你嗎?”小妹再問。
花榮一時語塞,想得一想,點頭來說:“算是吧……”
“那這般大恩,如何去報啊……”小妹如此一語,又說:“兄長,你往後可一定要報答他才是……”
“唉……”花榮長長一口氣歎去,說道:“小妹,你先在此稍待,我去尋那蘇將軍……”
“嗯,好,我今日,可高興!”說著,小妹便又是落淚。
花榮回頭出門去,左右一看,一個人都沒有,那武鬆早已去了。
花榮便在軍中亂走,尋得人就問:“將軍在何處?”
回答之人也是個軍漢,隻管一指:“尋將軍,自是尋那議事堂去,若是不在啊,就在衙門裡,輕易出不得營,你就到議事堂等著去吧……”
“多謝兄弟!”花榮起身往那議事堂去。
等了許久,就看將軍帶著一彪親衛,打馬入營來,直奔議事堂。
花榮連忙起身,躬身在旁。
蘇武來了,隻管下馬,放了馬鞭,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在此何事?”
“拜謝將軍寬待我家小妹……拜謝將軍為我家小妹遮掩……”花榮一禮,就要落跪。
蘇武邁步進門,隻管說道:“彆跪了,更彆跪在門口,進來說話。”
花榮連忙起身跟進去。
隻看將軍頭前落座條案,低頭去看公文,口中有語:“這一路回來,你倒是也沒逃。”
“萬萬不敢走,萬萬不會走……”花榮連連躬身。
“怕你家公明哥哥的招安大計不成了?”蘇武隨口問道。
花榮一時凝噎,想得一想,說道:“將軍恩情,我自會報答!”
“便是轉頭讓你上陣去殺賊,算不算報答?”蘇武頭也不抬,眼前有件事就在案前,蘇武也感興趣。
那淩振在軍中多時了,報了事來,說是采買火藥之物,想為將軍剿賊立功,也是為自己報仇。
蘇武大筆一揮,買!
倒是也不多,花不得多少錢,先買點火藥原料回來看看,看看淩振能弄些什麼東西出來,反正那花裡胡哨的玩意,著實不堪用。
到時候,免不得蘇武也要指教一二,至於效果如何,慢慢來就是。
大筆揮完,蘇武抬頭,去看花榮,花榮自是在沉默,蘇武再說:“官是官,賊是賊,招安之事未成,官軍剿賊,豈不天經地義?”
“願為將軍效死!”花榮終於說了這麼一語。
“嗯,你放心,不會要你去殺那宋江!”蘇武低頭,繼續看公文,下一份,看得來氣。
又要東平府備糧草,顯然是府衙轉過來的,要給高俅備糧草。
備吧,也行,轉運司衙門處,戶部裡,府衙就可以抵扣,也就是少一些上交。
就是備得蘇武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得大手一揮,備,從軍營裡往外搬。
高俅就是不一樣,大軍出征,可以沿路沿河征用船隻,可以各個州府去要糧草。
權柄這東西,其實真的好用。
再抬頭看一眼花榮,花榮拱手來說:“將軍如此待我,我自萬死來報。”
“倒也不知你上陣真遇到你那公明哥哥,又當如何……”蘇武問著。
“隻要公明哥哥來日招安了,自是同僚。”花榮如此來答。
“倒是他有大難臨頭來,殿前司高太尉,親自領兵而來,水陸並進,也不知宋江撐不撐得住。”
蘇武隨口說著,也用餘光去看花榮麵色,花榮果然麵色一變,蘇武心中倒也沒什麼不爽,隻是覺得這花榮,大概要當許久的士卒了。
花榮加官進爵這事,得看宋江到底招個什麼安,怎麼來招安。
“你去吧……你那小妹啊,帶出營去安頓,一個女子,總是在軍中,著實麻煩。若是無處安頓,就先帶她去孟娘正店處,尋那孟娘子,讓她幫著安頓一二。”
蘇武揮手趕人。
“拜謝將軍!”花榮雙膝在地,曾經,曾幾何時,花榮也是一個心中有驕傲的人,世間之事磨人心。
“彆跪,速去,我自還不信你,還並不把你當自家兄弟,你喜歡我這軍伍,且看你來日所作所為……”蘇武大手一揮。
花榮麵色之中,皆是憂愁,慢慢退去。
蘇武便是開口喊人:“來人,把楊天指揮使招來。”
自有人去奔走,片刻之後,林衝就到,拱手頭前。
蘇武抬手一比:“坐,此處無人,與你說一件密事。”
林衝點頭落座:“將軍吩咐。”
“倒也不是什麼吩咐,高俅,要來東平府了。”
林衝麵目本就猙獰,此時雙眼圓瞪而出,卻是說得一語來:“將軍放心,我定然不會私自亂來,定然不敢拖累將軍與眾位兄弟!”
蘇武抬頭看他,看了又看,再低頭,繼續看公文,又有一件事來,宗澤讓再送錢去,再送二十萬貫去濟州。
唉……蘇武大手一揮,給!
也回信去問,問一件事,海船與河船,區彆在哪,能不能通用。
特彆是渤海風浪相對而言小一些,較為平靜,水也不深,南北並不廣,是不是有通用的可能。
這是專業之事,便是這筆巨大的投資,將來也想有用處。
便是再問,可以不可以直接做成河海兩用的船隻,乃至來日是不是可以在工程上,把河船改成海船,反正各種可能,都問一問。
林衝見蘇武不說話,便是更來一語:“將軍放心,我心中雖然仇怨深厚,但此番,我定然……我定然不會誤大事!”
蘇武終於再抬頭了,慢慢一語:“殺他,當殺,他出京不殺,回京了,便是永遠不會有機會再殺他!”
林衝聞言,猛然站起,雙眼皆是震驚,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再問一語:“將軍所言……”
蘇武平靜地看著林衝,點點頭:“此番機會,不殺他,何日再殺?”
林衝似乎有些急了:“將軍,此乃我個人私仇,萬萬不敢拖累將軍與眾兄弟們為我犯險。”
蘇武擺擺手:“若我不幫你,這輩子啊,你怕就是鬱鬱而終了,興許活不得三四十歲去了。”
“將軍……”
“勿要多言,自也不是做傻事,萬事啊,謀定而後動,如今幾番,你為我效死軍前,我自也當幫你報仇雪恨!”
蘇武認真來說,放了筆,坐直了身形。
“將軍於我,有活命之恩,便該效死來報,此番之事……萬萬……”
“你彆說,我來說,若是他大軍之中,我豈能殺他?若是他大勝而歸,我又怎麼能殺得了他?隻待他兵敗之時,才可行此事也。你也不必多想,此獠,來日也是我之阻礙,死了比活著好,殺他也為我自己……”
蘇武話語不假,一來是收買人心,二來,本就是派係對立,高俅與童貫相爭,來日豈能不是蘇武的阻礙?
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動機,那就是功勳。
童貫豈能不恨高俅?他定然也想過讓高俅一命嗚呼,若是真沒有了高俅這個人,童貫在軍中,那才真能一手遮天。
奈何童貫知道,這種事在大宋朝,萬萬不會有人敢做,便是連賊寇都不敢做,何況文武官員?
隻是童貫沒有料到,蘇武敢做,還能做得天衣無縫。
這事倒是不必稟報與商量,隻管是天衣無縫的結果出現在童貫麵前即可。
這才是好下屬,為上官能舍出命去,出了事自己背,天衣無縫事成了,那也不必多邀功。
高俅其實也難,為何?他本不是官員出身,既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有當過太監,更不曾當過軍將,隻憑借天子信任,陡然高位,毫無根基可言。
而今,興許搭上了蔡京的船,那也不過是利益之交。
想證明自己一回,反倒丟了大臉,他那兄弟高廉在高唐州丟臉一回,殿前司下人馬又在梁山丟臉,無可奈何之下,唯有親自帶兵來,便是為了在天子麵前掙回這個臉麵。
換句話說,便是殺高俅這種毫無根基的人,風險極小。
但收獲極大。
既然如此,彆人不敢乾,蘇武豈能不敢?
當麵林衝,見蘇武不是說笑,已然跪地在磕:“將軍,我林衝這條命,往後將軍如何來用也毫無二話。”
蘇武起身去扶:“你我是兄弟,萬萬不必如此。”
隻待林衝抬頭來,滿臉都是淚:“若是此事得成,我如何死,也無憾也!”
蘇武扶不起他來,慢慢說道:“此事過後,你當重新開始生活,輕易不談生死,便是重生一般。”
“哥哥,哥哥!再拜哥哥!”林衝連連再拜。
“好了好了,此事乾係甚大,不要與旁人知曉,即便到時候去做,也不經旁人之手,到時候,隻管你我與幾個兄弟一起去就是,起來坐起來坐,你這般拜在此處,旁人看了,自也多猜什麼……”
蘇武使勁來扶,也就扶起來了,林衝聞言起身,不自覺轉頭去看大門之外,當真生怕有人瞧見什麼。
“哥哥……”
蘇武擺手打斷話語:“不必多言,你自去就是,多則月餘,少則十幾二十天,你準備著,莫要多想。”
“遵命!”
“唉……此事若成,去我心中一個大石頭啊……”蘇武揮著手,示意林衝回去。
“哥哥,我林衝,生生世世,無以為報,便是來世,也當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來尋哥哥報恩。”
“去吧去吧……”蘇武點著頭,回到案前去,工作繁多,還要處理。
卻是不久之後,那花榮又來了。
蘇武隻管先問:“安置好了?”
“將軍……”
“莫要再拜了,安置好了就是……”蘇武直接擺手。
“將軍,說那高太尉帶著大軍來了……”
蘇武抬頭打斷:“怎麼?你要回梁山去效死啊?那你自去。”
“不是不是,將軍誤會,是……我怕教人認出了,拖累將軍……”
“有個去處,你去躲避一些時日就是……”蘇武早已想到。
“多謝將軍,我家小妹……”
“唉,你當賊的時候,你家小妹都好好的,如今還交代什麼?速速去尋杜興,讓他派人帶你去陽穀縣景陽寨!”
蘇武著實忙得緊。
“不是,將軍誤會,我是說我家小妹……將軍若是,就是……我家小妹人好……也讀書學字,知書達理……”
蘇武抬頭來:“什麼?”
花榮竟有一臉的緊張:“我是說,我家小妹能幫襯著孟娘子辦差,算賬盤賬之類,她都不在話下,便也掙一份乾淨的營生,有個事做……”
蘇武嚇得一跳,隻管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速去速去。”
“再拜將軍!”花榮一禮,退去。
又來人了,親衛都頭李成,拱手拜見之後,站在一旁,就這麼站著。
如今,李成也升官了,親衛營指揮使。
蘇武一時倒也沒多問,隻管乾活,許久之後,抬頭,看那李成還傻乎乎站在一旁,便問:“你有什麼事?”
“哦,將軍,我無事……”
“有事就說,無事自去忙,我這裡,還用得著你來站班啊?練兵之事,你多操心才是。那營中騎射,都上手了嗎?”
蘇武隻管擺手,活脫脫就是個黑心老板。
“那個……哥哥,我是有事呢……”李成怯生生說著。
“怎麼了?怎麼越活越回去了?都當指揮使了,怎的說話還說不清楚了。”蘇武案頭已然堆滿,還有人不斷送來,真是頭暈眼花。
“是這麼個事……”
“什麼事,你直接說!”
“那我就說了,哥哥,我想求娶……冬歡。”
“誰?”蘇武有些懵。
“冬歡……”
“誰是冬歡?”蘇武真懵了。
“啊?”李成也懵了。
“就是你家的冬歡,我與她兩情相悅,我……哥哥,要多少彩禮?”
“哦……我家……”蘇武好像想起來了,他家還有一個冬歡呢,買來的小廚娘,便又說:“哦,我家的冬歡啊,那不成!”
“啊?哥哥,我求你了!”李成也是說跪就跪,邦邦磕頭。
“起來,怎麼又來個磕頭的,起來!”蘇武笑著,也問:“你多大了?”
“十七,不久就十八!”李成跪直了來答。
“冬歡呢?”蘇武又問。
“剛剛十五……”李成愣愣答著
“一個十七,一個十五,不成不成……”蘇武擺著手。
“哥哥,我可求你了,我喜愛她,她喜愛我,我若是不娶她,我便……我便……”
“你便怎麼?你便要死去了?”蘇武沒個好氣,瞟去一眼,想了一想:“這樣,娶,可以,生子之事你懂嗎?”
“啊?”
“生子,怎麼生子,懂不懂?”
“懂得懂得,我會我會……”李成點頭如搗蒜。
“十五太小,會難產,待到十七吧,至少十六吧,冬歡她自小沒吃過飽飯,瘦成麻杆一樣,養一養,養高大一些,養胖一些,養個好身板,再來生子,就這個事。”
蘇武起了嚴肅,但也有笑,這事其實挺好。
“哦,這事我應了就是,哥哥放心,我都明白!哥哥,多少彩禮,我自去籌。”李成激動不已。
“彆籌了,到時候啊,送你一間小院,在城裡安個家,去吧,便尋孟娘子去,婚事讓她安排操持。”
蘇武如今,是什麼事都往孟玉樓一推,他卻也不知道,孟娘子每天也是辛苦非常。
“拜謝哥哥,我給哥哥磕頭,磕一百個!”李成咚咚磕頭。
“出去,有多遠去多遠!莫要來煩……”蘇武嗬斥一語,便是有笑。
李成爬起來,也滿臉是笑,起身快跑,剛才來的時候,滿心憂愁,隻怕哥哥不允,冬歡還等著呢,趕緊把好消息帶去給她才是!
(兄弟們,一萬一千字。這一章寫的人,寫的是人心與團隊,下一章,節奏就起,高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