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目光驚恐直接左右去看,其實蕭讓這廝,就是濟州人士,高不成低不就的一個儒生。
蘇武再看了看他,問道:“你這廝,一手好絕技,不去掙錢,怎的也從賊了?”
蕭讓真有一手好絕技,能模仿各般書法大家的手筆,能以假亂真。
蕭讓支支吾吾答話:“我……我……”
“想來你是想當官?這回倒好,成了謀逆之賊被擒,少不得一個千刀萬剮了去。”
蘇武笑著問,倒是這廝,不算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大概是被宋江一番忽悠之後,官迷心竅了。
隻看蕭讓,連連來呼:“饒命饒命,我隻是被那賊人裹挾了去,不是我真心要從賊啊……”
蘇武倒也不多看,讀書人,硬骨頭不少,但軟腳蝦從來也不缺,多如牛毛。
蘇武也懶得打趣,隻管一抬手:“看管起來帶回去就是……”
“蘇將軍,蘇將軍饒命……”呼喊還在身後,倒是越來越遠了。
蘇武再去看那戰場,賊人早已四散在逃,曾頭市的人馬,得了命令,隻管去追。
倒是那些壕溝拒馬,如今不是圍困曾頭市的工事,反而成了阻礙逃跑的累贅。
蘇武好整以暇,坐在空地略高之處,慢慢看著,曾頭市之人倒也真賣命,最賣命的就是那史文恭了,他領著一彪騎兵,那真是四處去殺。
軍陣隻要一亂,再強的兵,也會成為最弱的兵,史文恭殺起賊來,那真是手到擒來,從來不出第二招,便是兵刃一去一回,就是一條命。
蘇武坐久了之後,又起身,轉頭去看,看麾下眾多騎士,騎士們都很疲累,但臉上都掛著某種喜悅,卻又不是那外放的欣喜……
蘇武到處走一走,也不說什麼話語,隻是讓自己出現在每一個騎士麵前,看看這個馬,看看那個的甲……
如此一圈轉完,蘇武再上馬:“走,進那曾頭市去。”
人也四處散去了,路也就通了,沿路去,滿地死傷,其實……殘忍。
一路進得曾頭市,曾弄早早就來迎候,老頭躬身大禮:“拜謝將軍救我曾頭市於水火之中,將軍大恩,沒齒難忘!”
“好說……”蘇武擺擺手,卻看向一旁的史進,史進提著一個頭顱,便抬手一招:“史家大郎……”
“在!”史進連忙上前。
“給我看看……”蘇武伸手去。
史進連忙把頭顱遞過來,也問:“將軍,倒也不知是不是大賊。”
蘇武把頭顱抬起來一看,笑道:“是個大賊,諢號插翅虎,大名雷橫,就是此番領兵的兩個賊首之一,大郎此番立了大功啊,當擢升一級,同行立功之人,皆當有封賞。”
史進大喜,連連拱手:“拜謝將軍。”
蘇武自是把人頭還給史進,便起身往那曾家大宅裡去。
如今蘇武當真是缺人,缺兵源,也缺人才,兩萬大軍。
營指揮使就需要四十個,副指揮使更是若乾,都頭副都頭,就要幾百號,那些什麼都虞侯,參軍文書之類,那更算不過來。
軍指揮使也要八個,軍副指揮使,二三十個不等……
其實,就是手下官職多,容得蘇武大封大賞,實在不夠,或是許多人興許還不那麼稱職,還有待考教,蘇武也學了一招,差充,暫代各種指揮使,隻待再立功再來扶正,都是辦法。
進得曾家大宅落座,蘇武也是開門見山來說:“曾老伯,頭前說好的事,當也還是作數的吧?”
曾弄連連點頭:“作數作數,許了將軍的事,萬萬不會食言,兵,將軍隻管來招。史教師也當隨著將軍聽用,老朽那老四老五,也當隨軍效力去。”
“好。”蘇武點頭,就是來確認一下,便是信不過曾弄,怕曾弄出爾反爾。
哪知曾弄卻又說:“將軍此番千裡迢迢來救,大恩難報,唯有先支應一些錢糧之物與將軍帶去,十五萬貫錢,三萬石糧,隻當是補一補此番將軍出兵之軍資。”
蘇武聞言,便也笑著拱手,誰說投機之人不好?這不也挺好?人情世故至少不差。
“卻之不恭,隻要我在京東兩路,便保曾頭市一地之安寧。”蘇武也有場麵話,交錢自然保命。
“再謝將軍。”曾弄點頭答著。
“還有一事,我也見這曾頭市好似馬匹不少……”蘇武開口。
“嗯……那就再送……”曾弄反應極快。
蘇武抬手打斷:“不必,按市價來買,倒也不知你們能賣得多少。”
曾弄倒是大氣一鬆,卻還來客氣:“那自不必,豈能讓將軍破費?”
蘇武直接說道:“這是生意買賣,倒也不是買這一回,曾頭市本就是市集所在,江湖各處馬匹買賣,常也彙聚於此,這般,此番先買五百匹,往後啊,勞煩老伯多多留心,但凡好馬健馬,隻管直接買下送到軍中來,有多少要多少,自不虧待,如何?”
“此等小事,豈不用心?將軍放心,此時一定儘心儘力去辦。”曾弄連忙應下,這事再好不過,又能掙錢,又能有情分。
“此番大戰之戰利,那些馬匹甲胄兵刃,也不少,隻待戰罷,收集而來,某取四成,剩下的,甲胄馬匹之物,你也隻管算了價錢與我就是。”
蘇武,其實全都要,但也不吝嗇。
曾弄說道:“豈敢豈敢,此戰若非將軍與麾下將士悍勇,哪裡能如此大勝?些許戰利,那自都是將軍所有。”
這曾頭市,還真是豪富,手筆也大,眼界也寬。
蘇武卻還是擺擺手:“都有用命,那就五五來分,其餘作價,不多言,就這麼說定。某還有急事,此處事了,當趕回梁山之處圍困儘剿賊寇,便不多留了。”
說著,蘇武起身一禮,便是真要走,飯都不吃,而今局勢,兵貴神速,那梁山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出大麻煩。
當快速剿滅,把這京東兩路徹底安定,如此蘇武便有了一個安安穩穩的大後方環境,發展也好,生產也罷,根據地慢慢要建立與經營起來。
也是要趕快拿軍功去換個大前程,此番童貫親自來,事成,那自是所有人都少不得一番封賞。
更是蘇武也知,此時此刻,其實江南摩尼已經鬨起來了。
隻是許多人反應慢,有些人更是藏著掖著,所以朝廷還沒有什麼大反應,隻待真的蓋不住鍋了,方臘已然肆虐州縣數十,連杭州都落入他手。
那時候,天子與朝廷,還能有誰?
不還得是童貫?
那不還得有蘇武一份?
時不我待,一切求快。
往後許多事,會越來越快,伐遼也好,女真也罷,短短時間,就要天下大變。
蘇武心中,緊迫不已,出得曾頭市,隻管打馬往回趕,便是史文恭與曾家兩人也好,乃至曾弄允諾的錢糧物資也罷,隻待他們安排好,再送到東平府就是。
蘇武正在趕路,走得幾日,卻是此時,梁山後寨之處,也起了烽煙。
倒也不是什麼大戰,而是有往東往南去的許多賊寇,慢慢回返了,山寨陸路,被堵得是水泄不通。
官軍營寨正堵在其中,四處更是壕溝縱橫,拒馬無數,還有許多能走人的地方,還設立了柵欄與關卡。
賊人自是回不得,又看那官軍營寨人多勢眾,輕易也強攻不得,隻管往無人之處,山林之間,先去藏著。
宋江吳用二人,更是愁眉不展。
吳用已然看清了局勢:“那蘇武,此番是想真滅我等了。”
宋江想著寨外那越來越多的高聳雲梯車,越來越多的石砲車與諸般攻城的大軍械,心中早已起了些許驚懼,急問:“學究,是不是趕緊派人把東邊南邊各路人馬都招回來?”
吳用倒是未急著答這問題,而是皺眉沉思,慢慢說道:“此番,是咱們算錯了那蘇武,童貫一來,那蘇武像是放開了手腳,絲毫不顧州府之危,隻管一心謀勝即可,算差了算差了……”
“學究,那就更要趕緊把各路人馬都招回來啊……”宋江已然心急,他便是如此,每每遇事,都先著急,著急過後,才會慢慢冷靜。
吳用卻忽然眉宇一鬆,看向宋江:“哥哥勿憂,他有張良計,我等也當有過牆梯,不該讓那蘇武如此順利達成謀劃,諸路人馬,回不得山寨,那當再有去處,已然這般境況,當是放手一搏之時,生死就在眼前,更當搏一把!”
宋江連忙來問:“那……學究之意是?”
吳用麵色沉著,再來說道:“哥哥,既然那蘇武如此圍困我等,我等又豈能坐以待斃?之前想那調虎離山之計,卻是不成,為何不成?”
“為何?”宋江隻管兩眼盯著吳用看。
吳用便也是真有幾分謀劃的能力,隻道:“那是因為打的地方不對,那東南之州府,蘇武可以不管不顧,但有些地方,他萬萬不能不管不顧。”
“學究所言,莫不是……東平府?”宋江問道。
吳用咬牙點頭:“對,既然蘇武困我等陸路,既然咱們本有兵馬在外,那便直撲東平府就是,府城一座,縣城五座,豈能不打?那童貫在何處?那程萬裡在何處?即便蘇武不管不顧,那童貫與程萬裡,豈能不招他回援?”
宋江聽得是大腿一拍:“妙妙妙,妙計也!”
吳用微微一笑,顯然也是自得,局勢如此,逼出的計策來,反正如今梁山是生死之局,反正人命也不值錢,那就拚了,總好過坐以待斃。
這梁山地利,好是真好,易守難攻,壞也壞在這裡,戰略上難有回旋的餘地。
隻要能把後山官軍調走,一切就還有辦法,若是真這麼長久圍困,那隻能眼睜睜看著梁山緩慢進入死亡。
吳用隻管來說:“哥哥當速速寫下書信,派人渡水上岸,送到幾路人馬手中。”
宋江哪裡還等?立馬動手去寫,剛才還是一片灰暗,此時似也是真看到了轉機。
夜深,山寨裡小船十幾條,各自往那水泊去,一路四五人,皆是去送公明哥哥軍令。
有已經回到附近山林藏著的賊軍,便是要去找到,讓他們晝伏夜出,開始往那東平府地麵去集結。
有那還在東南圍困州府的賊軍,便是要把軍令送去,軍令嚴厲非常,便是要讓他們不管不顧,立馬回軍,隻管往那東平府去。
且不論能不能打下城池,便是聚得一兩萬人去,嚇也把東平府的官吏嚇出個好歹來,讓那童貫與程萬裡,隻管喊蘇武回軍救援。
軍令趁著夜色,各處自去。
蘇武還在回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