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錚在密道中狂奔,身後追兵的呐喊與術法轟鳴聲漸遠。他攥緊懷中的《九幽錄》,掌心被玉簡邊緣割出血痕。血腥氣混著地道裡的黴味鑽入鼻腔,讓他想起寒潭底那些掙紮的怨魂——原來所謂名門正派,也藏著比魔道更肮臟的秘密。
地道儘頭是一處天然溶洞。暗河從鐘乳石間蜿蜒而過,河床泛著詭異的血紅色,岩壁上零星生長著散發幽藍微光的蕨類植物。慕容錚跪在河邊掬水,水麵倒映出他猩紅的瞳孔與心口蔓延的血色咒印。
“築基境九重……”他閉目內視丹田,血色漩渦已填滿整個氣海,邊緣隱約有凝丹的跡象。按照《九幽錄》所述,魔道修士破境需引煞氣灌體,而此地陰氣濃重,正是絕佳的突破之所。
他將玉簡浸入血河,河水驟然沸騰,化作九道血蟒纏上身軀。劇痛從毛孔滲入骨髓,每一寸血肉都像被鐵刷刮過。咒印在皮膚下遊走,如同活物般貪婪吞噬著煞氣。
“還不夠!”慕容錚咬破舌尖,以精血為引催動《魔靈訣》。溶洞內陰風呼嘯,無數怨魂從河底浮出,哀嚎著被吸入他體內。丹田處的血色漩渦開始坍縮,逐漸凝成一顆布滿裂痕的漆黑丹丸——半步金丹!
突然,岩壁上的藍蕨集體爆開,劇毒孢子彌漫洞中。慕容錚猝不及防吸入一口,丹丸表麵頓時爬滿紫斑。他踉蹌倒地,耳邊響起魔神的嗤笑:“強吞煞氣卻不懂煉化,找死!”
意識即將消散時,一縷笛音穿透毒霧。
曲調清越如泉,所過之處孢子紛紛墜落。慕容錚勉強睜眼,見一蒙麵女子踏著岩壁藍蕨飄然而至。她身著墨綠短打,腰間懸著七枚玉鈴,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熟悉的蛇形刺青。
“林晚?”慕容錚瞳孔微縮。那是三年前失蹤的外門弟子,曾與他一同在後山采藥時遭遇妖獸,彼時少女為救他跌落懸崖,所有人都以為她屍骨無存。
女子揭下麵紗,右臉爬滿藤蔓狀毒紋:“慕容師兄,彆來無恙。”
她指尖輕點慕容錚眉心,一股溫和藥力滲入經脈,竟將孢子毒素逼至左臂:“你中的是‘鬼麵蕈’的毒,需以百年血參為藥引。正好,我要去百裡外的黑市……”
“條件?”慕容錚打斷她。他早不是那個會輕信同門的少年。
林晚輕笑,毒紋隨表情扭曲如活物:“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藥王穀執事,莫懷遠。”
三更時分,鬼市開張。
慕容錚披著鬥篷跟在林晚身後,目光掃過兩側攤位:浸泡在琉璃罐中的妖獸眼珠、刻滿咒文的骸骨、甚至還有被鐵鏈鎖住的半妖奴隸。叫賣聲此起彼伏,卻在某個攤位前突兀靜默——那是個瞎眼老嫗,麵前擺著三株通體血紅的人參。
“百年血參,換一條人命。”老嫗翻白的眼珠“看”向慕容錚,“我要玄霄宗執法長老趙無涯的頭顱。”
林晚突然甩出三枚毒鏢:“裝神弄鬼!”老嫗袖中竄出藤蔓擊飛暗器,攤位炸開一團紫霧。待霧氣散去,原地隻剩一張人皮,血參早已不翼而飛。
“是藥王穀的傀儡術!”林晚咬牙,“莫懷遠發現我們了。”
話音未落,整條街道的地磚翻轉,數百具藥人破土而出。它們關節處生長著人參須根,眼眶裡嵌著血參籽,嘶吼著撲向人群。慕容錚揮袖震碎三具藥人,黑氣卻觸發了它們體內的自爆符——
“轟!”
氣浪掀飛鬥篷,慕容錚臉上的魔紋暴露在月光下。四周響起驚呼:“是通緝令上的魔種!”
一支穿雲箭破空而來。慕容錚側身閃避,箭矢擦過耳際釘入岩壁,箭尾係著的玉瓶應聲炸裂,金色粉末沾上他裸露的皮膚——是專克魔修的“渡業金砂”!
黑氣如遇沸水的積雪般消融,慕容錚跪倒在地,丹田內的偽丹劇烈震顫。追殺者從屋頂躍下,為首之人正是莫懷遠:“晚兒,這份大禮可還滿意?”
林晚渾身發抖:“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藥王穀養了你十年,怎會不識得自家煉的毒?”莫懷遠甩出鐵索纏住她脖頸,“倒是要多謝你引這魔種入局。”
慕容錚突然低笑出聲。他伸手抓向心口咒印,硬生生扯下一塊血肉:“你以為,我隻會靠魔氣戰鬥?”
鮮血滴落的瞬間,溶洞內未消化完的煞氣瘋狂湧入。渡業金砂被血汙染成漆黑,偽丹表麵的紫斑寸寸剝落,最終凝成一枚布滿血色紋路的金丹!
雷雲在鬼市上空彙聚,第一道劫雷劈下時,慕容錚迎著電光躍起。金丹境威壓席卷全場,他一拳轟碎莫懷遠的護體法寶,另一隻手捏住其咽喉:“這一境,我走了三年。”
渡劫的雷暴持續了整整一夜。
慕容錚站在廢墟中,腳下是莫懷遠焦黑的屍體。林晚癱坐一旁,脖頸鐵索已碎,毒紋卻蔓延至全身:“為什麼救我?”
“你腕上刺青變了。”慕容錚拋給她一瓶丹藥,“當年那條蛇頭朝左,如今朝右——藥王穀用毒篡改了你的記憶。”
林晚怔住,破碎記憶湧入腦海:莫懷遠將毒針刺入少女太陽穴,命令她接近玄霄宗弟子……
“接下來去哪?”她咽下丹藥,毒紋開始消退。
慕容錚望向東方泛白的天空,金丹在丹田緩緩旋轉:“去斬斷更多因果。”
三百裡外,淩霄仙舟上,監察使手中的命牌突然炸裂。
“稟仙君,莫懷遠魂燈滅了。”
“無妨。”華服男子把玩著血色玉簡投影,“魔種已至金丹境,這場戲……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