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鳶進來的時候感覺到一陣阻力,好像有人捏住了她的精神鏈不讓精神體流出來,這裡的“人”當然隻能是文森斯自己。
她皺起眉,這個大蝙蝠到底怎麼回事?非要做的是他,現在又這麼緊,那就算了。
遇到一點困難的水滴立刻選擇放棄,要順路返回,警戒到僵硬收緊的巢體覺察到,強迫自己放鬆下來,通過充滿眷戀地蠕動著側壁向它道歉,挽留它再給它一次機會。
都到這裡了,不做下去,確實有點虧……向導平時訓練可能沒有哨兵那麼嚴格,但從實習期,也就算是軍團裡的正式一員,如果經常曠工摸魚,難免會引起上麵的注意。
卿鳶止住水珠精神體,等了一會兒,巢體領會到她的意思,靜了片刻後,逼著自己完全放鬆打開,給小小一顆的精神體留出過分寬闊的空間讓她隨意通過。
水珠絲滑地流進昏暗溫濕的精神體內部。
卿鳶慢慢吐出一口氣:“一分鐘。”她對正統哨兵和異化哨兵一視同仁,都隻有一分鐘,不過,她沒讓小水珠掛在文森斯的精神巢上,而是半掉不掉地停在她自己的精神鏈鏈口。
奇怪,文森斯的精神巢裡的溫度也不高,她怎麼感覺這麼熱啊?熱到喉嚨都瞬間乾澀,下意識地吞咽,想要汲取水分。
水……卿鳶“看”向巢穴中心看不到儘頭的黑海。
銀白色的精神鏈垂下來,懸在黑海上方,掛在上麵的水珠糾結地微微打顫,水麵靜謐誘人,非常安全,可水珠卻隻肯把自己的影子投在裡麵,不願落下。
終於,水麵泛起漣漪。
她就知道,那渴意有鬼,卿鳶立刻清醒過來,飛快地收回精神鏈,這隻大蝙蝠,不老實,又在暗暗使手段,想把她引誘到陷阱裡。
像她想的那樣,她的精神鏈剛退,水裡的怪物就按捺不住了,伸出爪子,順著岸邊爬了上來,它的身上披著粘稠濃膩的黑水,看不清真實的樣子,卿鳶也不想看這麼醜陋卑鄙的東西,隻用餘光掃到他龐然大物般的影子,把最後一分精力都用在撤回她的一切。
文森斯的精神巢也暴露出了真麵目,居心不良地蠕動,狠狠絞著她用精神鏈給它打上的臨時鎖鏈。
卿鳶反應算快的了,但還是慢了一點點。
怪物滴著黑水的爪子追上了她的精神鏈末端,卿鳶本想收縮精神鏈,讓它從怪物的指縫間溜出去,而她的精神體並不這麼想,它從精神鏈中甩出極細的一撮水絲。
像是馴獸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向比它巨大太多太多了的利爪。
“呃……”文森斯仰起頭,無比糟糕的申吟在流線拉抻到極致,無比誘人的冷白脖頸深處一滴滴聚積,再被顫動的喉結艱澀地帶到口腔,那條構造奇特的舌頭本來是柔軟細長的,而此刻因為受到過多刺激,而發生了變化。
變得更能取悅彆人,這是蝙蝠一族獨有的,服務伴侶的“特異功能”,隻可惜。
他的唇舌間空蕩蕩的,他想要討好的人,就算他抬起手,繃直指尖也碰不到,他的眼眶燒起來,快速地烘烤出水分。
他本能地想要抬起膜翼,站起身,可他立刻受到了翼鎖的懲罰,堅硬冰冷的金屬插進他不安分的膜翼間,碾滅異化哨兵最強大的凶器的行動力。
他隻能匍匐在地上,好疼好疼好疼呀。
但是好想要。
太想要了。
可以再來一次嗎,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上一次太輕了,輕得他抓心撓肝,輕得他骨頭縫都在癢,渾身的血液好像都有了痛覺,流動一寸,都能疼得他沁出一身的潮濕霧氣。
卿鳶看到文森斯趴在那裡喘息的樣子了。
很變態,但她現在顧不上管他。
她在用她的意識“看”文森斯的精神體,她以為被她的精神體“抽”了以後,它會暴起發狂。
可它沒有,它攥起爪子,弓起身體,上身伏低,狠狠地顫抖著。
如果不是對自己的實力有數,卿鳶都要以為是自己的這一“鞭子”把它給抽成這樣的了。
但應該不是,至少不完全是,她“看”向怪物身上被她的小水珠抽過的位置。
那裡的黑水被打掉了,周圍的黑水向它聚攏,看起來好像想把這塊空出來的位置重新填滿,可不知在忌憚什麼,都擠在邊緣,不敢漫過去。
因此,她看到了黑水下的怪物皮膚,已經沒有什麼皮膚可言了,那裡是一大片由於長期無法愈合而潰爛的創口。
這麼看來,黑水下,可能都是這樣的情況。
卿鳶不知道把開放性這麼高傷口一直泡在黑水裡的怪物,也就是文森斯是怎麼想的。
異化哨兵和精神體的同步率更高,精神體長期這樣痛苦,他本人隻會更加不好受,他平時傲慢囂張的樣子,可半點看不出他在時刻忍受這樣的痛楚。
更奇怪的是,他都在承受這麼可怕的痛苦了,為什麼還會對她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攻擊,那麼在意,那麼……享受。
有什麼東西討好地蹭了蹭她的精神鏈,卿鳶“看”過去,那個怪物在她停下來觀察它傷口的時候,悄悄地爬了過來,低下它的大腦袋輕輕拱著她的精神鏈。
才拱了兩下,就被她的水珠精神體抽了過去。
那麼細的凶器,對它來說甚至有些可笑,卻讓它立刻趴回到地上,巨大的身軀起伏,不知道是疼還是在回味,低下頭顱的姿勢,剛好把傷口暴露在她的麵前。
卿鳶安靜片刻,“抬起手”,也就是讓水珠精神體落到那片發黑的腐爛血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