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林省常椿市迎來第一場雪。
沐絮剛剛參加完社團裡的團建活動,跟同部門的室友一起走出圖書館,外麵早已銀裝素裹。
台階和地麵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還有雪花紛紛揚揚從空中飄落,落在地麵上慢慢堆積起來。走過的行人踩上去,留下深深淺淺的小坑。
張楠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看著雙眼放光的沐絮不禁有些好笑。
“果然啊,”張楠眼疾手快地拉住差點蹦起來的沐絮,“南方人玩雪,北方人玩南方人。”
張楠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看慣了近二十年的雪,早已見怪不怪,倒是對沐絮的反應感到新奇。
沐絮留意腳下,站穩後回複她,語氣裡都帶了些興奮:“你要體諒一個沒見過大雪的南方人。”
張楠應著:“這邊下了雪後特彆容易滑,你小心腳下。”
“好。”
“我要去趟超市打印東西,你要去嗎?”張楠一邊挽著沐絮下樓一邊說,“或者你有什麼要帶的,我直接幫你帶回來。”
沐絮思考了會兒,搖搖頭:“我直接回宿舍吧,你也早點兒回來。”
“行。”
兩人在路口處分道揚鑣,沐絮耳朵裡塞著耳機,一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一邊拍照發給家人朋友看。
路兩側有路燈,沐絮停下腳步,看著雪在光亮處肆意飛舞,耳機裡正好切到一首傷感歌曲。
“我最近過得還好啊,我這裡飄起了雪花……”
“可我找不到你,我好想你,我沒有辦法……”
或許是北方的冬天實在太冷,沐絮吸了吸鼻子,強忍下鼻尖的酸澀感。但還是不敵寒意,眼角逼出了幾滴眼淚。
沐絮不在意地拿圍巾去擦拭,卻忘記了注意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地下是厚厚的雪,給摔倒做了點緩衝,所以即使手沒來得及拿出口袋支撐住,也沒有傷到哪裡。
可她突然覺得,好疼好疼。
疼的都要哭了。
這會兒已經九點多了,路上並沒有人在走動,她乾脆等短暫的痛感過去了再爬起來。
耳機摔到了地麵,淺淺砸進雪裡被覆蓋住。沐絮從口袋裡拿出手,不一會兒暖和的手便被凍得冰冷。
她顫抖著手去拿起耳機塞進耳朵,徹骨的寒意貼近溫暖的肌膚,引起一陣戰栗。
音樂已經切了下一首,是一首輕快的歌。沐絮按捺住突然升騰起的一陣委屈感,緩緩地站起身來。
陸衍旭,我這裡下了好大的雪啊。
比三年前的那一場還要大。
我不知道你在哪裡,能不能也看到這樣的雪。
如果你那兒也下雪了的話,就當我們見了一麵吧。
2021年高考,沐絮的成績沒有預期那麼高,可以說是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
在競爭激烈的蘇省,要麼就委曲求全,在好學校服從調劑去冷門專業,或者在一般的學校學習優勢專業。
但這兩個選擇,怎麼看都有些不儘人意。
所以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與其在本省內將就,不如把目光放長遠些,看看一些稍稍落後於蘇省的外省。
她選擇離開蘇省,去一個遠遠的地方,既能選一個好的學校,又能選自己喜歡的專業。
當沐絮決定後,不光是父母老師,朋友們都驚訝於她的選擇。
但也都給予了尊重。
沐絮的第二誌願被錄取,是北方林省的常椿市的一所農科類大學,在本地名氣還不錯,省內排名也靠前三。她把作為學校內非優勢科目的英語專業填在前麵,後麵農科類的優勢科目自然落選。
她來到這裡後,結識了一些熱情友好的同學,也漸漸適應了南北方不同的氣候差異和生活習慣。但是當宿舍裡一半南方人一半北方人為“甜鹹之爭”吵得不可開交時,她也能意外發現自己的口味和北方人十分相似。
總之,她很喜歡這裡。
她的nb,竟也能帶給她這麼多的驚喜。
那年九月,上飛機前一晚,沐絮寫了一封信。
給陸衍旭的。
沒有地址。
她寫了好多,洋洋灑灑四五張紙,終於在淩晨兩點落筆。
她懷念,那一年能重新認識他,很幸運。
她說,她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她寫,祝他前程似錦,未來可期,平平安安,終將被愛。
沐絮一邊寫一邊無聲地落淚。落款處,她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滴淚水滑落,滴在紙上,暈染開未乾的字跡。
彼時窗外月光澄淨,傾灑進陽台,落下一片光輝。
她將幾頁紙折好,夾進那本《時間簡史》裡。
那本物理神作,卻成了陪伴她晦澀青春的見證者。
但願霍金先生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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