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戶看了眼手足無措的裴元,繼續提筆抄寫經文。
“卑職、卑職……”裴元坑蒙拐騙這麼多年,第一次有慌到要道心失守的時候。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辯解。
用假情報騙韓千戶拿朝廷的稅銀賭霸州叛軍是不是佯攻,這和拿韓千戶的人頭去賭有什麼分彆?
儘管裴元是根據各種資料彙總出來的結論,他自己倒是信心滿滿,但換成韓千戶的立場,她會怎麼看?
偏殿內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韓千戶抄錄經文時輕微發出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韓千戶頓了頓,皺眉看著裴元,“磨墨。”
裴元這才趕緊擦擦額頭的汗水,快步上前。
目光一掃,從一個白瓷盞中取水倒在硯台裡,拿著墨條慢慢研磨起來。
看到那白瓷盞,裴元就想到了韓千戶平時把玩的白瓷小杯,接著想到了程知虎當時那顫抖的樣子。
韓千戶側目看著裴元慌亂的磨墨,仰頭來看裴元。
裴元忙彎腰低頭,想聽韓千戶要說什麼。
韓千戶的秀眉皺了皺,掩住道袍交領。
裴元本就心不在焉著,見韓千戶這般,先是想到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接著就覺得很踏馬冤。
這次他可真沒亂看。
裴元見韓千戶沒說話,福至心靈,立刻意識到這是韓千戶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他連忙道,“卑職確實有些消息渠道,隻是不好示人,這才讓宋春娘幫著遮掩,卑職絕對沒有坑害千戶的心思。”
韓千戶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
韓千戶蘸了墨,提筆寫了兩行,悠悠的說道,“我可以允許手下有壞人,但是不能允許手下有蠢人,剛才的你,就很愚蠢。”
說著,似乎想抬頭,似乎又想起了剛才那尷尬,隻是頓了一頓就繼續說道,“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裴元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韓千戶慢慢的寫著經文,“比如說,雖然我明知道你有彆的算計。但是一旦淮安被霸州叛軍猛攻,物價必然會暴跌,這總是真的吧?這是我沒有過的念頭,這就對我很有用。”
“你在那些沒用的算計中,讓我看到了這種有用的可能,那麼你的算計對我來說也就有了價值。”
韓千戶吹了吹抄好的一頁經文,掩住道袍交領,抬頭看著磨墨的裴元,認真問道,“如你剛才所見,就連宋春娘都能看出霸州叛軍無力攻擊淮安,那又怎麼造成淮安的恐慌呢?淮安不恐慌,又如何獲取數倍的利益。”
裴元這才意識到,為何看破了自己的小動作,韓千戶仍舊沒有放棄那個計劃。
因為隻要淮安被攻擊,城中堆積如山的物資必然會價格暴跌,隻要這個核心的邏輯存在,整個計劃就仍舊有意義!
裴元也認真了自己的態度,回答道,“這不是卑職要考慮的問題。卑職遠在應天,沒帶過兵,也不懂戰陣,自然不知道該怎麼做。”
韓千戶皺眉,身體微微後仰,盯著裴元,“你什麼意思?”
裴元篤定道,“因為,這是劉六劉七要考慮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