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瞧你這烏龜看青天的模樣,這大席你沒口福,就甭吃了,我幫你多吃幾口,不謝。”
“啥是烏龜看青天?”瞧著越過自己,擺手揚長而去的史千金,史一諾尤納悶不解。
“唉。”後頭另一個家丁走了上來,一搭肩膀,有些無奈了。
“就這模樣了。”他脖子一伸一探,做出縮頭縮腦的模樣。
說罷,人也越過史一諾,和另一個家丁結伴,往熱鬨的吳宅走去。
史一諾:……
“好啊,這是罵我縮頭烏龜了!”
想明白了這,大個子站在門口,呼哧呼哧地鼻孔出氣,瞅著吳宅,狠狠一跺腳,他大步一邁,也跟了上去。
……
進了吳宅,吳富貴一行人被打發回下人院,沒讓他們幫忙做活。
倒不是府裡的管事體恤他們出了趟遠門,舟車勞頓,純粹是瞧不上這幾個人的模樣。
上下打量,夾著嗓子挑剔。
“今兒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老爺高興,特特賞了我們這些小的一身衣裳,你們也去夏姑姑那兒領一身,好好的洗一洗,該換的換,該丟的丟……瞧你們這身味兒,嘖。”
隻是一聲嘖,在加上無言的上下打量,吳富貴幾人都憋得臉色微紅。
宅子裡時不時有客人來,幾人不敢真丟了主家的臉,領了衣裳,提腳回了下人院。
等一翻洗簌收拾後,再來前院,已經是夜幕時分。
“吉時到——”
“迎新郎新娘——”
喜娘拉長了嗓子,喜氣洋洋。
“好啊!新娘子新郎官來了。”人群的賓客捧場,叫了一聲好,轉頭去迎新人。
院子外頭燃起了鞭炮聲,“劈裡啪啦”的響,空氣裡彌漫著硝煙,為夜色添幾分朦朧。
然而,轉頭一瞧,這一處的熱鬨戛然而止。
像八百隻的大鵝被掐了脖子,各個嘎嘎不得了。
眾人麵麵相覷。
人群中,史一諾的小腿兒有些打顫,湊近老夥伴,以氣音喃喃。
“我、我就說有點不對勁兒,不能進來,你們瞧,新郎、新郎都成一隻大公雞了?”
該不會也被打死了吧。
回頭,他們還得再抬一回棺,再往胭脂鎮走一遭不成?
想到這,史一諾渾身都寫滿了抗拒。
胭脂鎮那地兒,老婆子都刁鑽!
吳富貴幾人也驚。
這王家怎麼回事?
閨女兒出事,緊著老爹也出事?
娶媳婦這樣的大日子也不出場,隻來了隻大公雞……這是鬨哪出嘛!
才回來的抬棺下人不知道主家鬨哪一出,早到的賓客也不知道。
大夥兒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有心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人群中有一老叟撚了撚山羊胡,“大公雞做新郎官,我年輕時遊曆南方,倒是瞧過。”
雞通吉,再者,雄雞一唱天下白,作為逐陰導陽的雄雞,更是有太陽之精的說法。
不拘是祭拜,還是拜堂替代,都是妥當的對象。
“多是新郎官出了些事兒,或是病重起不得身,瘸了殘了……亦或是去了遠門,不便千裡奔波成親,家裡就做主,娶一房媳婦進來,用這公雞暫代新郎。”
這新郎,也不是一般的雞能替,斤兩得合新郎官年紀的尾數,羽冠也豔麗,精神抖擻,最好尾羽的數量也合新郎官的年紀。
名為成親,實為衝喜。
“可這——”
那人遲疑,還是道。
“公雞拜堂,虧待的是新嫁娘!人生隻得一回大喜之事,怎能這樣潦草荒唐!吳老弟糊塗,憑婷姐兒的容貌、人才、家世……何必委屈自己、委屈吳家到這般地步。”
眾人點頭。
這一場婚宴,誰不知道,說的是吳家嫁女,實際上,吳家隻得一個閨女,與其說嫁,不如說是招女婿上門。
既然是贅婿,就斷沒有委屈自家的道理。竟然還抱了大公雞和新娘子成親。
抬也得把新郎官抬出來!
“哎喲喲,讓諸位老爺夫人見笑了。”
喜娘見過大風浪,帕子一甩,頭上簪的大紅花都跟著顫了顫,絲毫不怵這喜宴的冷場,拉著嗓門,一個人就能舞出一戲台子的熱鬨。
她解釋。
“王家相公染了風寒,病體沉屙,實難起身。吳家老爺重情重諾,早許下的婚約自然不變,這才有今日的婚宴。”
“言重言重。”高堂上,一身簇新衣裳的吳老爺聞言,起身衝眾人拱手,麵上是爽朗的笑。
“大家也知道,我吳某人名九鼎,做人行事向來是一諾千金,一言九鼎,說出的話定要踐行。”
他斂了斂笑,“伯元是我瞧中的賢婿,雖未與小女行禮,在我心中他也是我吳家的自家人,病在他身,實則痛在我這老丈人的心。隻盼這一場婚宴,小女和他締結良緣,也能助他逢凶大吉。”
“不過,到底是病重體弱,我也不忍折騰他,大家都知道,婚宴最是瑣事繁多,是以,這才有今日這公雞替新郎的荒唐事,還望諸位體諒。”
“吳老爺大義。”
“老哥哥重諾啊!”
“理解理解,老爺子人如其名,我等敬佩。”
“……”
人群中有讚歎聲傳來。
吳老爺撚須,唇邊帶笑意,衝喜娘使了個眼色。
喜娘回神,拉長嗓子,熱絡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話還未說完,此處異變突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