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竟然又是程衡。
“我照你說的去做了,如今他們倒是反過來同我講起大道理來了!”程衡從小到大最怕的無非是旁人給自己講道理。
畢竟人就是這樣,多數時候明知什麼是對的,卻不是隻靠腦子想想便能做得到。
“帶我的老教師說,她一輩子從學生身上學到的東西,甚至比從書本上學到的都多。”曾經管殷還以為了這老教師說的是場麵話,可短短的幾個月裡,每個學生迥然不同的性格和為人已經讓自己大開眼界——程衡還是沒有放下對於“身份”的偏見。
被比自己年紀小,身份低的人教育,對於常人來講畢竟難適應。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這句話我想你上課也是學過的……又或者說,你在你的劇本裡,會寫一個全知全能的學堂先生形象出來麼?”
程衡在猶豫,並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咚咚咚。”
又是一陣叩門聲音響起。
“其實……”叩門聲響起,往往就代表著管殷要回去了,程衡忙借著最後的機會,想要把這件事說個清楚明白。
“咚咚咚!”更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歸於了平靜。
看起來不是哪位學生的家長又找上門來了。光是那一遭,程衡就已經疲於應付,隻能慶幸那家長沒有再找過來。
管殷記得當初在宏村那座拱橋上看到的男孩子不是這樣的瞻前顧後,目光望向適才敲門聲傳過來的方向,催促起程衡“你不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麼?”
“啊,是……我去去就來,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戲曲演得多了,平日裡說話都文縐縐的,隻是程衡自己未曾察覺過。
也是有賴於這份“文雅”,管殷想程衡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穿幫的。
半晌沒有回音,管殷三兩步買過門檻,循著剛才程衡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甫一出門,管殷就看見程衡彎著腰,在那裡呆愣愣的不知道端詳著些什麼,急行到後者身側,管殷的木管也被地上拿物件所吸引。
“摯友親啟。”隨著管殷把這信箋上麵的字一個個念了出來,自己便也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這信看起來有年頭了,為什麼剛才送到?”
枯黃的字紙像是冬天裡的落葉,恍恍惚惚透著裡麵依舊清晰的字跡,程衡隨著管殷疑惑的問話一起撿起了地上的信,拿在手中翻了個個兒,像是被吸去了魂魄一樣,定睛端詳。
信箋的一角已經有些殘損,如果是被主人好好保存過的,至少也應該想是《西廂記》裡麵夾著的那封信一樣乾淨整潔。
但泛黃的舊宣紙上有水漬殷開的痕跡,一層疊著一層,像是在雨天泡了水——不止一次!
原身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待來自“摯友”信箋的,程衡對這位教書先生有著一種甚至超過對自己的信任。
明明是剛才送來的信,卻好像曆經風霜。如果說是路途上一再耽擱,送信的人沒有看見回音,也總應該多附一封才是……
三下五除二把裡麵的字紙拿出來,程衡迅速瀏覽著信上麵的內容,看著看著卻睜大了眼睛,毫不顧及的拉著身側的管殷進到書房。
“你做什麼?”
“這信?”管殷還沒有來得及問明白發生了什麼,原本還在程衡手裡的信就神奇般的出現在了自己手上,而後者正局促不安的在屋子裡踱步,時不時一眼殷切的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