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怎麼會不管你呢,在沈家,祖母最愛最愛的就是安安,可祖母也是一位母親,你姑母有今日,是祖母教導不善。”
“她那日說的對,若是祖母沒有離開,而留在京中幫她,給她出謀劃策,她也許不會一步步走入絕境,變成今日這般局麵,到底是祖母虧欠了她。”
沈貴妃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沈老夫人沒有看她,慈祥的目光緊緊盯著沈安安的眉眼。
“你彆怪我,左右我是活不成的,她還年輕著,能換一條命苟延殘喘,最劃算不過,安安啊,你可彆氣祖母。”
沈安安哽咽著搖了搖頭,一個字都說不出,緊緊攥著沈老夫人的手不住的顫抖著。
“姑娘,大夫家中有事,不在府中。”墨香進屋稟報。
“那就出府去找,快去。”她大吼著。
“是。”墨香立即快步轉身去辦。
“祖母,您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她趴在床前,看著那抹刺眼的紅,呼吸都十分困難。
“您怎麼能這樣,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你回江南,承歡膝下,像小時候一樣遊山玩水。”
那是支撐她的信念,不論如何艱難,她都不曾放棄,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她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她失去了最愛最愛之人,這一世的苦,更比上一世濃,那又為何給她這一次機會。
深深地無力和懷疑充斥著她,她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
好像一場夢,更像是一場笑話。
“安安,等你做了母親,會理解祖母的,再不爭氣,終究是身上掉下來的肉。”
她微微偏頭朝跪在一側的沈貴妃看去一眼,低聲囑咐,“不要忘記我和你說的,今次保住性命,萬不要再作妖了,一定要學會隱忍,記住了嗎?”
“是,女兒記住了,女兒記住了。”沈貴妃大哭著連連磕頭。
沈老夫人收回視線,咳嗽更加嚴重,沈安安連忙扶起她,血水染了她整個衣袖。
“我的安安,祖母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一定不要忘了祖母的話,若是走投無路,四皇子蕭淵於你是個不錯的選擇,人到絕境時,保住命才是最要緊的。”
“處於劣勢時要學會隱忍,而後才能厚積薄發,我本是不想你眼睜睜看著,可你呀,一向不好糊弄。”
沈安安拿了靠枕放在沈老夫人身後,她這會兒不再哭,也不再聲嘶力竭的叫大夫,隻是默默陪著老夫人,聽她說話。
“今日一死,是祖母拿昔日人情求來的,你且記著,就算京中所有人都避著咱們,祖母的喪事也必須要大辦,如此,…如此皇上才會心生惋惜,給我沈家些許喘息之機。”
越是門可羅雀,無人吊唁,皇上才越會念及舊情,不對沈家設防。
“好,我都記下了。”沈安安半倚在床榻上,陪老夫人一起坐著。
“還有你姑母,把她送去清淨之地,不論京中發生什麼,都萬不可讓她回來。”
“嗯,好。”沈安安再次點頭。
“安安,你可彆生祖母氣,祖母把所有財物都留給你。”
“嗯。”沈安安彎下腰,脊背抽的厲害,隱忍著嗚咽。
“祖母念叨了那麼多年,如今心結終算是打開了,您也能安心睡個好覺了。”
她緊緊握住沈老夫人的手,不讓垂落下去,幾乎是硬擠出來的說話聲。
“您常說,兒女就是債,越積越沉,如今總算是都還完了,壓在您心裡十幾年的大石總算是挪開,也可以和安安了無牽掛的回江南了。”
她聲音極小極小,說的無比平靜,平靜的絕望。
“姑娘。”墨香拎著大夫匆匆進屋,看著榻上一幕,愣在了當場。
大夫立時走過去搭上沈老夫人的脈搏,片刻就鬆了手,搖搖頭退了出去。
“姑娘。”
“下去吧,通知爹娘,和大哥。”
她始終沒有鬆開沈老夫人的手,安壽堂燭火全都點亮,下人們急匆匆來回忙碌著,腳步雜亂。
沈貴妃還在哭,哭的沈安安心煩意亂。
“出去哭。”
沈貴妃一哽,抬頭觸及沈安安冷漠陰鷙的小臉,垂下頭沒有言語,起身去了外間。
寅時,報喪的炮竹聲在沈府門口響起,硫磺的味道充斥著整條街,高懸的白幡和厚厚的積雪呼應,氣氛壓抑又沉重。
安壽堂中的哭聲還在繼續,沈安安站在院子裡,麵無表情的昂著頭,看著那支已經被積雪壓彎,即將斷裂,搖搖欲墜的樹枝出神。
雪依舊沒有停的跡象,那根樹枝應是撐不了多久的。
她伸手,冰涼的雪花落在手上,頃刻間就化為了水漬,輕的不能再輕,可一片片壓下,卻又重的很。
一次又一次,沈安安覺得她的背脊也就快斷裂,被壓倒了。
“安安。”沈長赫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安安收回手,漫不經心的擦去掌心的水漬,把沈老夫人臨走時的交代說了一遍。
“今夜就讓她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