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沈安安突然開口介紹,“這位姑娘,你可有印象?”
齊錦平從悲傷中抽回神智,淡漠的眸子抬起朝華笙看去。
然後搖頭,“不認識,她是…?”
華笙眼中的希冀瞬間化為死寂,呆呆站在那,好像手腳都無處擺放。
沈安安暗歎一聲,還是說道,“她是永寧侯府的郡主,華笙,你們小時候應該認識。”
“華笙?永寧侯府?”
齊錦平沒什麼波瀾的眼睛先是浮上沉思,旋即了然。
“原來是長公主的幼女,都長這麼大了。”
“……”這語氣,就像是一個多年不見的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和感慨。
他比蕭淵還大上兩三歲,算起來確實比華笙大不少。
且齊錦平離京時,華笙也不過幾歲,若是對華笙有什麼心思,那齊錦平才真是有問題。
“小時候我還抱過你,記得你總愛黏著辰逸,是個小哭包。”
華笙的笑容慢慢變的牽強。
沈安安都不知該如何再替華笙轉圜。
她甚至都不知,華笙是如何對齊錦平有那種男女之情的想法的。
“表嫂,我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她垂著頭,快步跑了出去。
齊錦平蹙眉,臉上還有著錯愕。
他方才好像已經很和緩慈祥了,莫不是仍舊嚇到那小姑娘了。
若是李懷言在,一定會發現華笙看著齊錦平時眼中閃爍的火星,可惜,齊錦平不懂。
“華笙她…長公主和淩世子給她說了親事,她不怎麼滿意,所以就來尋我了。”
“恩,”齊錦平淡淡點頭,顯然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沈安安隻好作罷,說起彆的,“這幾日我們就要啟程回京了,小舅舅打算怎麼辦?”
“我護送你到京城百裡之外,就返回邊關。”
沈安安點頭。
便是往常皇帝都對他很是忌憚,莫說是如今節骨眼上,齊錦平確實不能回京。
“淵兒…就托付給你了。”
“…放心。”
——
回了院子,就見妝台前,華笙雙手捧著臉,正對著銅鏡默默掉眼淚。
“表嫂,我已經及笄了,我不是小孩子。”
“好,我們華笙是大姑娘了,不是小孩子。”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華笙順勢靠在她肩頭。
“他和我說話的語氣,就是我娘和我大哥,他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在看一個姑娘。”
沈安安默默安撫著她,等她平複了心緒才緩聲說。
“他大你十歲,你們又多年不見,在他眼裡心裡,你就還是當年那個跟在淩辰逸身後的愛哭小姑娘。”
“況且若是第一次見,就對你表現不一般,豈不是說明他人品不好,根本不值得托付。”
“可我一直記得他。”華笙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卻是都不記得我了。”
沈安安抽抽嘴角“若是他對幼年的你有心思,那豈不是戀童癖,有毛病。”
“說的也是。”華笙直起身子,擦擦淚,卻依舊掩不住傷心落寞。
其實沈安安很難明白華笙的執念。
那麼年幼的她,怎麼會通男女之情,且數年堅持不變。
“華笙,你覺得,他還是你記憶中的人嗎?”
華笙眼中都是茫然,“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那時年齡還小,也許對他並不是心悅,而是一種幼時的喜歡,像是喜歡一件衣服,一個朋友,一隻寵物一般。”
人往往都對記憶中的人帶有濾鏡,也許相處之後就會發現,事情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齊錦平也並非她心之所向,她喜歡的隻是心裡想象出的那個人呢?
“表嫂,你知曉我為什麼一直都不敢告訴娘和大哥嗎?”
沈安安搖了搖頭。
“因為,我怕他們覺得我是瘋了,或是腦子有問題,又或是…會覺得我很不堪,在那麼小的年齡,竟就有這般心思。”
“其實,喜歡他的不是小時候的我,而是長大了的我。”
她昂頭注視沈安安,看到她眼中的茫然和疑惑,勾唇笑起來。
“是長大後的我,一次次回憶,然後一次次喜歡上那個把我扛在肩上的少年。”
所以啊,喜歡齊錦平不是幼時的她,而是日漸長大後的她,是一次次回憶時,一次又一次喜歡上。
沈安安還是不明白這種感情。
但華笙是個極其固執的人,這份執念,也根深蒂固了整整兩世。
“表嫂,他是我喜歡一整個少女時期的人,若是沒有結果,我會遺憾,會覺得餘生無望。”
像是清泉一般平平淡淡的日子,而他,就是注入湖泊中的那束月光,唯一的色彩。
沈安安把規勸的話咽了回去。
執念之所以叫執念,就是一個人把某一種思想根深蒂固的紮根,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拔不出來。
“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事兒,就是來天水城,哪怕他不記得我,就算沒有結果,也算我努力了一回,沒有給未來留下遺憾。”
她眼中閃爍著沈安安從不曾見過的光彩。
她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和在永寧侯府的她。
她說的對,雖然沒有希望,就算知曉是死路,至少她在這條路上,嘗試著前行。
總比日日記著心裡,然後在無數歲月裡,去暢想,惋惜可能會發生的美好。
“三日後官員到任,我們就要啟程回京了,屆時他會護送我們到朗悅湖,然後再返回邊關。”
彆人的人生,她不能決定。
“好,謝謝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