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謀在拍這一個鏡頭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拍很多遍的準備。
王嘉衛在拍《藍莓之夜》的第一場戲，拍了100多遍。
最後，藍莓之夜拿到了金棕櫚。
這件事已經在兩岸三地的導演圈子裡成為了某種笑談。
很多導演都由此開玩笑，說要是自己有一天導陳諾的戲，一定也要在拍第一個鏡頭的時候這麼乾，說不定也能拿個金棕櫚。
張一謀雖然一直專心在做奧運的工作，但這個越傳越廣，甚至被不少人當真的玩笑話依舊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要說他對金棕櫚沒野心，那是在自欺欺人。
但是，他是張一謀。
哪怕這個玩笑是真的，他也不會這麼做。
他不是王嘉衛，不會為了拿獎，而去故意折騰演員。
他準備在這一百遍的原因，隻會是一個：
演員的戲不好，很有可能過不了。需要拍很多很多遍。
因此，他在開拍之前，決定把這次的攝影機從膠片換成還不是很成熟的數碼攝影機。
不誇張的說，張導已經做好在片場過年的準備了。
假如拍攝進度跟不上，那麼3個月的拍攝周期，從他開始，劇組上下都彆想說睡一天安穩覺。
總之無論如何，這一回他的名聲不能砸了。
“張導啊，我覺得，你想得太嚴重了，真的。應該不至於……”
“陳諾，不是我不相信藝霏。我不信她，我當初也不會定她來演。隻是說，我後來想了想，我們這個戲對於女主角來說，難度確實大。不論誰來演，我也要做這個準備。所以，我們還是決定用數碼，你不能說我覺得藝霏演不好，主要還是為了精益求精吧。”
“.那要不這樣吧，張導，我們第一場戲，就拍靜秋最後在老三床前哭的那一場戲。怎麼樣？”
“.這一幕難度可不小。第一場戲就拍這個，會不會太快了？陳諾，我怕藝霏到時候沒進入狀態。”
“我覺得她沒問題，這些天，她的變化我都看著呢。我的意思是，就拿這場戲來試試。假如張導你拍了之後，覺得劉藝霏確實隻能用數碼拍，那就照你說的，拍吧。”
“哈哈，你這麼說，倒顯得我對你和藝霏沒信心了。”
“張導，我和劉藝霏也算老朋友，我覺得我還算了解她，她不至於那麼差。所以，導演你還是給她一個機會，怎麼樣。”
這是張一謀從京城出發來湖北之前，在電話裡和新戲男主角發生的一段對話。
也正是因為這段對話，讓他決定還是把膠片設備也帶上。
以防萬一，萬一劉藝霏真的行了呢。
為什麼陳諾堅持要用膠片，其實張一謀不是不清楚。
在這個年代，數碼攝像機隻能算是剛剛起步。
雖然它可以隨便拍隨便刪隨便多少次，都不會增加什麼成本，
但事實上，從呈現效果上，膠片攝影拍出來的那種顆粒感，那種影像的質感，的的確確是目前的數字攝影機比擬不了的。
在電影院播放的時候，這一點的影響可能不算大。
不過，要是電影送去戛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上一世，張一謀因為周冬雨和竇驍兩個新演員的關係，決定采用數碼攝像機來拍這部電影，很難說這一點有沒有影響到這部電影的最終評價。
因為看過電影的人都知道，除了影片畫麵顯得單薄廉價之外，原版《山楂樹之戀》還有更多值得去苛責的東西。
但是，數碼攝影在對影片的幫助上，的確沒有起到什麼正麵的作用，這一點也一定沒有人能夠為之辯解。
張一謀不是不知道數碼有問題，會降低品質。
但眾所周知，張一謀是人，不是神。他不僅不是什麼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傑，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身上缺點多多的男人。
定下劉藝霏出演電影之後，來自於方方麵麵輿論的壓力，讓他可以說是寢食難安。
雖說張韋平堅定的支持他。
但張一謀知道，那全是因為陳諾的關係。
因為陳諾在兩岸三地乃至日韓，包括全世界市場上的號召力，讓這位商人目眩神迷。
但是，拋開張韋平，網上網下，抨擊他選擇劉藝霏做女主的聲音，不絕於耳。
劉藝霏在網吧裡看到的評論，是極小極小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的一部分。
更多的壓力甚至是來自於他身邊的朋友，以及一些熟人的擔憂和勸說。
太冒險了。
每一個人都這麼說。
大家也都是出於好心，說的話也非常的誠懇。
“劉藝霏演戲太模式化了。陳諾也很難把她帶出來的。”
“謀子，你這次真的是昏了頭了。要是她真行，神雕她就行了，至不濟風聲總該行了吧？她真的不行。”
“說實話，張導你還不如挑個新人，劉藝霏這種半生不熟的太難調教了。”
“謀子，你這次可能真要做好預算了。王嘉衛那種咱們內地投資人可學不來。你要想拍好，可要有心理準備。”
張一謀是個藝術家，眾所周知，藝術家的耳根子都偏軟，心誌也不會有多麼堅定。
當身邊的人異口同聲告訴劉藝霏不行。
十多天之後，張一謀便免不了懷疑起當初的決定來。
但是，同樣是耳根子軟，明明訂好了數碼拍攝，在聽了電話裡陳諾的話之後，他又搖擺了。決定還是做兩手準備。
不過究竟怎麼樣，張一謀沒看到劉藝霏的戲之前，心裡依舊都沒有一點數。
直到現在。
當他看著監視器裡那個哭得悲痛欲絕，哀傷致死的少女。
張一謀一邊看著監視器裡劉藝霏的表演，一邊注意著畫麵右上角的時間。
135812
10多秒過去了，
跟試戲時那個掉了兩滴水，便隻能乾嚎的女孩兒判若兩人。
她淚如泉湧，無休無止。
不僅僅是哭了這麼久，眼淚也沒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