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抱著陳諾哭了一分多鐘,劉藝霏的大腦裡的錯誤認知才和現實情況重新連上線。
但這個重連依舊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她雙手就摟抱著陳諾的腰,臉就放在他的肩膀上,一邊打著哭嗝兒,一邊還在斷斷續續的抽泣。
陳諾也不見外,輕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演得很好,稍微平靜一下,就該演下一場了,到時候還是要哭的。”
劉藝霏一邊打嗝,一邊體味著男人的體溫,感覺心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過,依舊有些心有餘悸,忍不住說道:“嗝……我……我,剛才,嗝……還真的以為,你要死了,嗝。”
陳諾嗬嗬笑道:“這就對了,演戲嘛,這才是正常情況。像你之前那樣,那不叫演戲,那叫木偶劇。”
劉藝霏哼了一聲,輕輕在他背上錘了一下,說道:“你才演的……嗝……木偶劇。”
在下一個鏡頭裡,飾演老三的爸媽兩個演員,還有工作單位勘探隊裡的一些龍套角色都會出場。
這時,這些一個個老老少少的演員也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布景房間。
陳諾朝他們笑了笑,用眼色示意了一下,於是整個房間裡,愣是沒有一個人出聲。
連工作人員的走動都是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的那種。
其實大家對此也都見怪不怪了。
畢竟人體不是機器,沒那麼容易收放自如。剛才劉藝霏那一場可以說是漫長的哭戲,那可是哭了接近一分鐘,而且一直保持在一個最為充沛的情感狀態。
這必然需要真情實感在裡麵充當動力。
因此,事後肯定需要一個緩和平靜的時間,這也是為什麼張一謀說要讓她休息休息。
過了一陣,劉藝霏也終於冷靜了下來。
她一把將陳諾推開,整個臉都紅了,心裡麵的念頭如同一團亂麻,根本解不開。
陳諾揉了揉肩膀,“乾嘛呢,力氣小點。”
劉藝霏沒理他,支支吾吾了一下,才說道:“剛才我說的,你……陳諾你彆以為是真的。我跟你說著玩的,我那是在拍戲呢。”
這不是廢話?
你難道不是把那幾句怪怪的台詞改了,即興發揮了一下?
我能當什麼真?
陳諾怔了一怔,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問個究竟,
這個時候,張一謀過來了。
哇塞。
之後發生的事,劉藝霏都不好意思了。
可以說,她這輩子,從金粉世界到風聲,從沒有被人這麼表揚過。
尤其是張一謀帶著她跟陳諾去到監視器處看回放。
看完之後,張一謀導演還很感歎的說道:“藝霏,當時陳諾給我打電話,說是你沒問題,能演出好戲,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他說對了,我錯了。你這一場戲演得真好。”
劉藝霏看到陳諾笑了,對著張導開始說一些大人才會說的客氣話。
不過,具體說的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接下來的拍攝工作,就是把這一場本片最後末尾的戲拍完。
這一場戲並不長,一共隻有五個鏡頭。
而且,最重要的哭戲已經拍完,其餘的鏡頭是劉藝霏跟著勘探隊的一個龍套,來到醫院看望老三。
她會從走廊跑進房間,然後在老三的父親的要求下,走到老三病榻前。
很簡短的一段戲,難度隻在於這一條路怎麼走,才會讓觀眾感受到靜秋的心情。
準備打板了。
這個時候,劉藝霏心裡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是她在半個小時之前,才體會認識到的一種感情。
也是她21歲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體驗。
她覺得她體會到的這個東西,和書上寫的不一樣,也和電影電視裡演的不同。
她演過這麼多電視劇,和這麼多男生演過情侶,也曾經裝著好像愛上了對方的樣子。
算一算,也有金粉世家的陳昆,天龍八部的林誌穎,仙劍奇俠的胡戈,之前在日本拍花樣男子時的鬆本潤和小栗旬……
包括剛開始拍攝神雕俠侶的時候,跟他對戲,也一樣。
她那個時候,還以為自己裝得不錯,演得也挺好。
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
她就像一個穿著新裝的皇帝,在旁人的恭維之後忘乎所以,
殊不知也許每個人都在心裡笑她。
愛情怎麼會是那麼淺薄的東西,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浮於表麵?
劉藝霏跟著老三的那個戰友,在醫院走廊上開始奔跑,去往戰友口中,正等著見她最後一麵的老三所在的病房。
她口中喘著氣,哪怕還沒有見到人,但眼淚已經在掉了。
怎麼可能不掉淚呢?
從進入醫院的那一刻開始,有哪個來見愛人最後一麵的人,會像周冬雨那樣呲牙咧嘴,一臉茫然的奔跑?
膠片攝像機一路跟著劉藝霏拍攝,從前往後拍,將她在臉頰上不停滑落的淚珠,每一顆都清晰記錄在影像質感十足的錄像帶上。
雖然攝像機離她很近,但劉藝霏覺得,她這根本不是演,又或許,這才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真正的演。
她隻要在腦中稍微一回憶陳諾躺在病榻上的樣子,眼淚根本無需做作,便會自然而然的從眼角滑落。
一邊哭一邊跑,對她來說就像是呼吸般自然。
到了病房門口,帶她來的老三的戰友,把門推開。
門內圍了很多人,聽到動靜,都回過頭來,看向門口那個淚流滿臉,無比動人的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