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他大部分時候，隻會出現在他的心上人，由張小斐扮演的小卡爾米娜的口中。
在他登場之後，有一段不到兩分鐘的，和張小斐的對手戲，兩個人還要一起跳一段西班牙的弗朗明戈舞。
不長，他跳的部分真的就十秒。
其餘的時間，他就看著張小斐跳舞，在一旁跺跺腳，拍拍手。
可是他跳起來的時候，彆說什麼熱情奔放，激情如潮，完全就是在跳恰恰舞。
哪怕經過昨晚的短時間特訓，今天他感覺也沒有好到哪兒去，顯然回去還要再練。
不過，除了舞蹈之外，其餘的地方，陳諾覺得他還是上道了。
“我和你們那些積怨、偏見有什麼關係？我和卡爾米娜為什麼不能相愛？”
起碼這個台詞，當他從樓梯上走下來，朝著四方呐喊出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有了兩分舞台劇演員的風采了。
這時候，站在台上台下一起看著他排練的不僅有班上的同學，也有一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老師和助教。
這也是這幾天排練時的常態。
這個北影小劇院的二樓劇場，這幾天似乎成了很多學校閒雜人等閒來無事的去處。
除了李邇之外，
黃雷、崔心晴、葉玲慧、章田友等等等等老師，還有一些助教，無不經常來。
包括百忙之中的鄭院長，都抽空來了兩次，還交代左右，一定要做好這個地方的保衛安全工作，除了老師之外，其他班或者年級的學生，一律不能放進來，從而乾擾了正常排練。
今天也一樣，黃雷沒事做又來了。這次還帶著他老婆孫莉老師，一起坐在台下的座位看。
陳諾這不過一亮相，簡簡單單的說一句台詞，第一次來的孫莉老師就輕輕“哇”了一聲，偏頭跟黃老師說道：“聽他這麼一說，突然就好有感覺啊。怎麼回事？”
黃雷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才叫你來看嘛。我猜可能是人長得帥。”
孫莉老師顧不得再說了，眼睛緊緊盯著台上。因為陳諾的舞台劇開始了。
隻見陳諾穿著一身西班牙小夥的裝扮，戴著一頂灰色的瓜皮帽，用一種小碎步，急促奔向穿著一條西班牙長裙的一個瘦高個姑娘。
然後，之前黃雷給他提過的舞蹈就出現了。
孫莉看了幾秒，不禁笑了，“這個舞，確實還要再練練。不過，觀眾要是看他跳舞，好像也沒人在意他跳的怎麼樣吧？”
黃雷也笑，“說是這麼說，但是，這件事就充分說明啥叫人無完人。同樣，你看和他搭檔的這個女生，她叫張小斐，她舞就跳的不錯，平時也挺努力的，可是”
“可是什麼？”
黃雷沒回話。
舞台上，跳了一小會簡短僵硬的舞步之後，陳諾站在一邊，跺腳鼓掌，看著張小斐跳舞。
張小斐跳得不是不錯，是很好。
女孩的裙擺就像風一樣，腳步就像風裡的旋轉的落葉。
她時而揮舞手臂、時而扭動腰肢，
時而停頓如雕塑，時而飛舞如旋葉，
充分體現了弗拉門戈舞蹈剛柔並濟的特點，也充分展現了張小斐132天辛苦練習，連過年都沒有休息的成果。
132天之前，當張小斐抽簽抽中小卡爾米娜的時候，她就像是天下的金子砸中了，整個人驚喜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腦子都蒙了。
從楊靡到袁杉杉，從端木叢慧到王萌，全班有多少女生眼睛都盯著這個角色，她心裡一清二楚。
小卡爾米娜，自從班上宣布陳諾會扮演小費爾南多之後，這個原本戲份少，分量輕的小女配角，就成了整部劇最搶手的角色。
誰也沒想到，居然被平平無奇，默默無聞的她給抽中了！
之後全班女生裡，有起碼一大半都找上過她。
有通過情分的，有通過利益的，有拐彎抹角的，有直截了當的，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為的都是想要和她交換角色。
但是，張小斐統統都拒絕了。
她當初怎麼進入電影學院的。經過這四年，她已經清楚了。
和李邇老師最為得意的門生一起演對手戲，在李老師的麵前，展現出她四年的學習成績。
這可以說是上天賜給她的最好的畢業禮物，她又怎麼可能放棄？
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展現出最好的狀態，讓李老師知道，她沒有看錯人。
這時，張小斐在一個利索的甩裙動作中，完成了自己的舞蹈。
孫莉看到這兒，說道：“有實力，可惜.外形一般。”
黃雷終於歎了口氣，承認道：“所以我說，人無完人。在我的課上她可以說是最努力的一個，演得也很好。但就這個外形，真的沒有特色。哪怕要出頭，估計也要等很多年，還得看運氣。”
孫莉倒是沒有黃雷那麼多的感觸，淡淡道：“這不很正常？每年北影畢業多少個學生，又有幾個有戲拍？”
黃雷嗬嗬道：“我知道啊。不過說是這麼說，但每次畢業的時候，我看著這些我教的學生，一個個的就要踏入社會，然後被社會教訓，這心裡頭啊，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兩口子說話的時候，舞台上的陳諾已經走上前去，握住了有點氣喘籲籲的張小斐的手，發現這女孩手裡汗津津的。
他不知道舞台劇該怎麼演，隻不過之前導演讓他跟演戲一樣，他就按照平常演戲那樣投入進去，演出戀愛中男人的樣子，同時稍微放開聲音，儘量充滿感情的說出他的台詞：“彆拋棄我，笨蛋！我愛你，傻瓜！”
台詞前半段低沉，後半段加了點顫音，更加激動，還有一點懇求的意味。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幾天的排練中，陳諾已經在這兒，用帶著微微悲傷的腔調，喊出來了好多次這一句很有點肉麻的台詞。
其他人都有點習慣了。
但是孫莉沒有，她還是頭一次，在心裡品咂了一下，沒有轉頭，隻是輕聲問道：“老黃，這台詞你打多少分？”
黃雷嗬嗬笑道：“台詞其實一般，主要是你要管觀察他的肢體動作，那才是滿分的地方。”
孫莉聞言仔細看去，
隻見男生略顯青澀卻又無比認真的神情，微微泛紅的臉頰，透著幾分緊張與執著的眼神，好像不自覺地微微緊繃著的身體，
簡直從頭到腳，每一個地方都在戲裡。
其實在這點上很多舞台劇演員也都能做到。
可是，像這麼不做作，這麼自然，讓孫莉一眼望去，一下子想起了曾經青春年華裡的黃老師的，那真是少而又少。
隻是這麼一瞬間，便讓孫莉覺得，這個下午把多多交給了保姆帶，犧牲了和女兒的相處時間，跑來看這段排練，確實不虧。
這就是當今中國公認最有天賦的演員？
難怪人家說導演和演員的關係，在他這要倒過來看。
舞台上的表演還在繼續。
張小斐和陳諾近在咫尺，她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溫度，低頭笑了一下，繼而回望著，雙眸中似乎隱含著無限深情，說道：“我也愛你，傻瓜。”
陳諾為心上人的回應而歡欣鼓舞，眼睛裡洋溢著喜悅的神采，他握著張小斐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小卡爾米娜，我們得比父母更強，因為他們被生活打敗了。”
張小斐回答道：“小費爾南多，我知道。我相信，我們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是的，我們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在原劇中，這兒會是一對男女演員擁吻在一起，作為全劇的大結局。
但這次導演就把這個地方改了，說完之後，陳諾和張小斐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孫莉這個時候左右看了看，隨後帶著笑，低聲對黃老師道：“這個女孩子是怎麼拿到這個角色的？其他人就沒點意見？”
黃雷笑道：“抽簽抽的啊。你說有沒有意見？”
孫莉道：“我覺得得打一架。”
黃雷道：“那你怎麼知道沒打過？”
說完，兩口子都哈哈的低聲笑了起來。
黃雷繼而又帶著幾分感歎的說道：“我們學校很多老師都覺得，陳諾其實演的最好的不是特型戲，而是愛情戲。隻是西方評委不一定欣賞得來他的東方式的情感表達。”
“我也這麼認為。”
“我到現在都覺得，藍莓之夜的傑瑞米，是他最好的一次演繹。可惜卻沒有拿獎。這部《母親》雖然還沒上映，我還沒看到。但我覺得，他在裡麵的表演肯定不如藍莓。”
“包括媒體上還說他在裡麵跳舞跳得有多麼好。你剛才看了他跳舞，你覺得好嗎？我都是吹牛。”
“結果呢，不僅拿了影帝，還是全票通過。由此可見啊，演得再好，也要有人欣賞，否則有個屁用。”
孫莉一邊聽一邊點頭，隻是聽到後來，偏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母親……外邊的評價那麼高，未必像你說的不好吧。我其實還挺想看的。”
黃雷笑道：“那咱們打個賭，怎麼樣？”
“賭什麼。”
“賭要是他在母親裡比藍莓之夜演得好，我就洗一個星期的碗。”
“哈哈，行，不過不用你洗碗，你去學做飯。怎麼樣？”
“哈哈，好，一言為定。”
第一遍排練完了之後，陳諾和張小斐兩個人又排練了兩遍。
哪怕張小斐現在還是青春活力的少女，但是，在連續跳了三次高強度，快節奏的弗拉明戈舞之後，也有點吃不住了，臉上脖子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從舞台上下來之後，坐在座位上呼呼喘氣。
陳諾也坐在一邊休息，搖頭道：“小斐，你跳得真好。你自己練的？”
張小斐有點自豪的點頭道：“嗯。”
“厲害，我就不行。唉。”
“沒有啦，我覺得你跳得，嗯，很好了。你畢竟才練了這麼短的時間。”
陳諾哈哈笑道：“你就彆安慰我了。對了，這周六你有時間沒？”
張小斐遲疑道：“有，怎麼了？”
“畢業之前，請你再看一場電影。”
聽到這一句話，張小斐忍不住一陣恍惚。
3年多以前的那個冬天，她和楊靡，還有他，他們三個人一起去電影院看如果·愛。
那時他們都才剛剛踏入大學校園不久，他雖然已經拿了柏林影帝，但是，當時的她和楊靡站在一起，還沒有現在那麼大的差距。
“好啊。”張小斐忍住心中的酸澀，強笑著道，“什麼時候？”
陳諾其實做出這個決定，也是有點懷念青春的意思。
不知不覺的，大學四年就這麼過去了啊。
人在畢業季的時候，都會多愁善感的，不是嘛？
正好他又有一部電影上映，重溫一下當年的青春年少，再度來一次電影之約，似乎也挺符合當下的心境。
而且他本來也要請人去看電影，請一個也是請，請三個也是請，多幾張電影票錢而已。
當下回答道：“這回還是晚上，周六晚上八點。”
“還是你我和楊靡？”
“還有個我們學校的老前輩。到時候你打個招呼就行，可以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