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人還在,就能卷土重來。
媽的。
說得輕巧。
但陳諾可沒這麼容易放得下,同樣,他也發現,劉藝霏也沒這麼容易放得下。
這有可能就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差彆。
導演隻需要對資方負責,隻要資方不怪他,哪怕逐夢演藝圈,也能做個俠之大者。
但作為全身心投入在一個角色裡的演員,看到全部的心血不被人理解,那種挫敗感和失落感,絕對沒有那麼容易過去。
劉藝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想喝酒。”
陳諾看了看房間裡的迷你吧,也不囉嗦,因為他其實也想喝點。要不是看著齊雲天這兩天跟著他累得夠嗆,他肯定要把齊大拉過來喝兩杯。
站起來就往那邊走,“喝什麼?乾紅?”
“不,威士忌。”
陳諾走過去,從吧台裡拿了一瓶出來,開了。
麗思卡爾頓房間裡自費威士忌的價格,普通老百姓估計看一眼都得心臟驟停。
不過,心情不好之下,陳諾也不管這麼多了。
琥珀色的酒水倒在杯子裡,他直接在吧台那裡就喝了小杯,隨著辛辣的酒水入喉,以毒攻毒之下,心裡鬱結的塊壘的確要鬆動一些。
“我也要喝。”劉藝霏不滿的叫道。
陳諾一隻手拿了兩個空酒杯,一隻手拿著酒瓶,過去哐當一聲放在茶幾上,再在杯子裡各自倒上半杯。
還準備拿起來碰一碰呢,
結果劉藝霏把她身前的那杯一拿,二話不說,一仰頭就乾了。
陳諾本來準備看她洋相,卻見這姑娘居然麵不改色心不跳,把杯子又放在桌上,“再來。”
“自己倒。”
陳諾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再像剛才那樣,估計再喝幾杯就要去吐了,所以拿著第二杯酒慢慢的抿著。
劉藝霏卻跟他不一樣,自己倒了一大半杯,結果一仰頭,分作兩口,又乾了。
但這一下沒忍住,咳了起來。
咳完了之後,臉上已經飛起了兩朵紅雲,但口齒還是清晰的,“陳諾,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嗎?”
陳諾想了想,搖頭道:“很小。”
劉藝霏閉了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著,深呼吸了一口,說道:“我覺得,我們演得真的很好,張導也導得很好,我剛才看的時候,都看哭了……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陳諾喝了一口酒,他又何嘗不是覺得很好。
但是……
明天的《銀屏》評分他都不太想去看。
當初拍《藍莓之夜》的時候,覺得多半撲了,結果他沒拿到戛納影帝,但最後拿了金棕櫚,算是飛了。
這部山楂樹呢,他為了拿獎費儘心思,也算是懷揣著雄心壯誌來到柏林,以為能飛,卻沒想到撲了。
或許這就是人生?
就跟這酒一樣苦澀。
他再次歎了口氣。
“是不是我連累你了?”劉藝霏又問道。
陳諾皺了皺眉頭,抬頭望向女孩,隻見其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鵝蛋臉上,透著酒精造成的微微粉色。原本挺有神的眼睛目前有些渙散,長睫輕顫,鼻尖也因酒意泛著點點紅意,嘴唇輕抿又鬆開,唇瓣上仿佛塗了一層蜜,在昏黃的燈光下投著水潤的仿佛釉色。
“你連累我?哈哈。”
“那些記者們不是都問你嗎?有沒有後悔跟我合作。”
“人家問的是你嗎?是你們……算了,你彆聽他們胡說八道。就像我說的那樣,我確實很喜歡這部電影,尤其是最後一幕,要是我能做主,我都把銀熊獎發你了。”
劉藝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謝謝。”然後又倒了小半杯酒,主動過來和陳諾碰了碰,兩人一起喝了一口。
“你覺得明天我們會被打幾顆星?多少分?”
“一顆?兩顆?1分2分?管他的呢。到時候去參加完社區影院的見麵禮,我去美國,你回中國。齊大說有好幾個本子都不錯,你回去自己選選。就跟張韋平說的一樣,勝敗乃兵家常事。得不了獎有啥關係,那王全安的電影那麼火,可就一定能拿嗎?反正我們票房應該不錯,那就行了。”
劉藝霏低聲道:“嗯。”她目光怔怔的看著酒杯,又問道:“你覺得什麼是愛?”
“什麼是愛……嗯,下個問題。”
劉藝霏笑了笑,又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輕歎了口氣,道:“難道隻有做了那種事,才算是愛嗎?”
“肯定不是。”
“但是,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們演得很假。”
“這些歐美人的德行,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他們的話你都當真?嗬嗬。”
“說得也是。”
“你說.那種事兒,就那麼有意思嗎?”
“呃”
劉藝霏忽而抬頭看著陳諾,問道:“你做過沒有?”
陳諾這下是真被口水嗆到了,咳咳了好一會兒。
劉藝霏撇撇嘴,道:“看來是做過了。”
陳諾嗬嗬道:“能不能換個話題。”
“不行,喂,跟誰做的?”
“我說換個話題。”
“我說不行,快說,你什麼時候做的,跟誰?是不是文詠杉?你們當時住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劉藝霏說這個話的時候,身體不停地往前傾。估計也是喝了酒,四肢已經不太靈活了,一下子重心不穩,就往前栽。
陳諾下意識伸手撈了一把,好險,就差那麼一秒,茜茜估計就要臉著地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哇,好重啊你。你多少斤啊?”
陳諾記得上次好像也是這樣,這女人喝醉了,還是他幫她抱到車上去的,當初也是累得他差點吐血。劉曉莉卻在一旁,感覺他是什麼采花大盜一樣。
他把劉藝霏扶正,無語道:“你要不要回去睡了?我看你好像……”
話音未完,他隻見麵前的女孩臉色通紅,肌膚宛如血玉一樣,從臉頰一路蔓延至耳根,同時嘴唇微啟,很小聲的說了一句。
“什麼?”
劉藝霏這次聲音稍微大些了,但也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你的手。”
陳諾腦子有點發木,一時間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下意識的手上還動了一下,隻覺觸感硬裡有軟。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哦,他的手放錯了位置,醉意朦朧之時,下意識的又捏了一下。
雖然還是有鋼圈,隻有指尖觸碰得到軟彈的部分。
但他腦子裡還很不要臉的閃過一個念頭。沒想到,居然比想象中大一點。
如果換做彆人,劉藝霏現在絕對不會是這麼輕飄飄的反應。
但現在,她隻覺得胸口仿佛放了一塊烙鐵,彆說動手,腦子都被燙得有點迷糊了,但又有一種特彆舒服的感覺,很想就這麼睡過去。
劉藝霏維持著45度威士忌5分鐘之內喝了快三杯之後,那僅存的一點理性意識,“陳……你……你放,放……”
劉藝霏也是夠遲鈍的,其實這個時候陳諾已經放開了,搖了搖已經有點昏沉的腦袋,坐回了椅子上,嗬嗬笑道:“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劉藝霏臉上的紅暈並沒有消散,她咬著嘴唇,腦子裡麵不知道怎麼回事,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問題。
真的隻有做過才算愛嗎?
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說道:“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去吧去吧。”陳諾拿著酒杯,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
他本來沒有送劉藝霏的意思,因為他感覺腦子暈乎乎的,腳比麵條還軟,有點站不起來。
要知道,他可是在36小時之內,飛去了一趟BJ,唱了一首歌,又馬不停蹄回來柏林。
接受了一個采訪,參加了一個首映禮和一個記者會,最後回到酒店,喝了兩杯威士忌。
加起來的休息時間,也就是在回來飛機上的那9個小時。
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倒頭就睡,已經算是意誌力強大了。
“你扶我一把。”劉藝霏說道,“我頭有點暈。”
“我靠,你……”
陳諾看著女人的確有點搖搖晃晃,感覺快倒了的樣子,沒辦法,他隻好撐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
晃了晃腦袋,重心有點不穩的走過去。
“我……我扶你,我,真服你,你真是……”
陳諾語無倫次,舌頭打結的話還沒說完,剛過去扶住劉藝霏的胳膊,結果她整個人的重量全都壓了下來。
換作平時也就罷了,現在陳諾怎麼可能支撐得住。
他隻能叫了一聲“哎喲”,兩個人一起就往旁邊倒。
幸好旁邊正是一張軟綿綿的大床,兩人加起來將近300斤才沒有摔得七暈八素。
枕著軟軟呼呼的被子褥子,陳諾感覺到一股熱乎乎的氣流,噴吐在他的鼻子上,同時,有一股很暈人的酒氣從對麵傳來,讓他腦子更蒙了。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幾乎要貼上他的雙眸,陳諾隻覺視線裡全是這一雙眼睛,連對焦都成了問題。
目光下意識地往下移,先是看到微彎的駝峰鼻,鼻頭上細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見,接著是濕潤的唇。
太近了。
不是近在咫尺,是僅在毫厘。
以至於都也分不清究竟是誰先嘟了一下嘴,唇瓣之間一下子就觸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