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人眉心幾不可察地輕蹙一刹。
臉頰徹底貼上他溫熱的肌膚,似乎連他的心臟的頻率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夏雲端渾身僵硬。
金屬咣當落地。
隨後是賀斐的大呼小叫:“我操,梁京雲!”
與此同時,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方絨慌促的聲音混在其中:
“應該就在這一片……夏夏,夏夏!”
腰間的禁錮倏然被鬆,夏雲端被身後的嘈雜吸引,茫然回頭,轉瞬又被扯過了手臂。
“我不該讓你一個人過來的……”
方絨把她抱緊,聲音帶了絲懊惱的哭腔,又慌亂地將她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你還好嗎?沒事吧?”
夏雲端怔怔抬頭,對上方絨微紅的眼眶,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沒事絨絨。”
“……到底怎麼回事?那個男的你見過嗎?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耳邊聲響實在太多,一會是方絨絮絮不斷的擔憂問詢,一會又是賀斐叫嚷著彆跑。
淆亂的追逐和喧嘩的人聲交錯,由方絨帶來的兩個男人找著目標,一把將眼鏡男壓製。
周遭一群人亂哄哄擁作一團,不遠處的賀斐和電話那頭描述著此刻的景況。
夏雲端逐漸鎮定下來,反過來拍了拍方絨的背,安慰:“我真的沒事……”
頓了下,她又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一片紛擾中,幾乎是同時,有人忽然瞧見什麼,哎了聲:
“哥們,你流血了啊!”
夏雲端手指一緊,目光滑落至那人手臂。
像是被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受傷了,梁京雲感覺不到疼痛般抬臂看了眼,輕蹙了下眉。
賀斐剛掛斷電話,聞聲連忙幾步湊到跟前。
瞄到他白皙的小臂上還在蜿蜒下流的刺目血跡,瞪大了眼,咋咋呼呼地嚷嚷起來:
“我服了,平時想碰你一下都不知道閃多遠,今天看見刀了不知道躲啊!”
一句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甚至遠遠有路過的人聽到聲音都沒忍住駐足往這邊瞅過來。
梁京雲麵無表情抬睫掃他一眼:
“你乾脆再喊大聲點。”
“還說不得你了,”賀斐眉毛飛起,話落又想起什麼,視線劃向一旁,覺察一絲不對味來,“你小子不是看到美女才衝上前的吧?”
賀斐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平時梁京雲也不是會多管閒事的那種人。
他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隻管耍帥不要命是吧。”
梁京雲:“……”
旁邊的大哥都看不下去了,“先止下血呢?”
夏雲端終於回過神。
就算再尷尬,她也是被梁京雲救了。
夏雲端忙從口袋裡抽出幾張紙巾遞上前。
梁京雲很淡地掃她一眼,微微頷首道了聲謝,接過紙巾,隨意地覆在傷口處。
雪白的紙巾瞬間洇出一點紅,隨後迅速地往外擴散成朵朵綻開的紅梅,短短幾秒就把紙巾滲滿血色。
方絨後知後覺,緩緩瞪大了眼,一把將夏雲端拉到一旁。
她附到女孩耳邊,就算壓低了聲也能聽出震驚:
“梁京雲怎麼會在這?!”
夏雲端搖頭。
她也想知道梁京雲怎麼也在這。
偌大沂寧,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他不是在國外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絨喃喃自語,餘光往那頭瞄了眼,小聲問,“剛剛是他救了你?”
方絨是她到荔州讀高中時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她跟梁京雲談戀愛那點事,當初的高中同學都清楚,更彆提方絨還是她最好的朋友。
彆人不清楚的私情,她都了解個大概,也知道兩人分開時並不體麵。
夏雲端從喉嚨裡極輕地“嗯”出一聲:“我不知道是他。”
想了下,又道:“他沒認出我。”
“?”方絨表情複雜,荒唐地開口,“……你們談了五年,這才幾年沒見,他會認不出你?”
夏雲端頓了會:“我變化挺大的,他沒認出我也正常。”
畢竟當初兩人分手實在不算和平,彆說重逢後能對對方笑臉相迎,不主動挖苦已經是最後的體麵。
他要是真認出來了,絕不可能在剛才做出那樣的舉動。
夏雲端沒有自信到在那樣難看的結束後,前任還會對自己念念不忘。
她都在這些年的時間洪流中快忘卻了,沒理由梁京雲還記得。
“按你這麼說,那他更不可能記得我了。”
方絨偏頭往旁邊瞟了眼,梁京雲正耷著眼擦著血。
傷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三厘米的口子,傷得不算深,就是個皮外傷。
旁邊大約是好友的人一驚一乍地讓他去醫院,他懨懨地抬睫,扯著唇說再晚點都能愈合了。
夏雲端和梁京雲關係挺尷尬的,總不能讓他們接觸太多,可人畢竟救了她閨蜜,方絨正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表示點什麼,身後響起一陣躁動。
轉頭便見穿著製服的民警提著手銬來了,問誰報的警。
賀斐連忙走上前,“是我。”
民警掃了眼聚在一塊的眾人,很快就現場清楚了情況,把被熱心市民反扣著的眼鏡男拷上,又叫他們一塊去警局做筆錄。
被方絨喊來的兩個大哥連忙擺手,說自己就是隨手幫了個忙,等會還有事,得先走。
眼鏡男被押走,現場一時隻剩四人,民警又問:“你們都認識?”
賀斐點頭,頓了下,又遲疑開口:“算也不算。”
他指指梁京雲:“這是我朋友。”
又指指夏雲端:“我們有過一麵之緣。”
方絨連忙補充:“我是她好友。”
民警“哦”了聲,低頭記錄,“見義勇為。”
賀斐點點頭,又解釋:“不是我,是我朋友。我就是聽我朋友的報了個警。”
民警於是瞥向一直沒出聲的男人,又順著往旁邊看了眼模樣姣好的姑娘,“你們呢?”
夏雲端回神,隨即出聲,語速極快:“不認識。”
不想,梁京雲的聲音慢了拍,懶懶的,跟她一同落音,卻截然不同:
“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