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琰又道:“不是什麼大事,尚有補救的機會,他還小,以後慢慢教就是了。”
“慢慢教,陳彥章,教兒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嗎?你往日不管他也就罷了,犯了錯還知情不報,你……”
林月白看著丈夫越來越懵的神情,生出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
“算了,乾說你是不會懂的。”
她將丈夫攆回前院,喚來丫鬟陌露、九環,奶娘曹媽媽,打雜的馮婆子,她要宣布一件大事。
……
陳琰回到書房,怎麼想都覺得妻子沒道理。
身邊的同窗成了家,孩子多在四五歲開蒙,在此之前都是呆在母親身邊,簡單識些字,學幾首詩,為蒙學做準備,家家都是如此。他在外讀書考試,年幼的孩子不跟著娘跟著誰?
念及此,粗粗洗了把臉,又將自己投身於書山墨海之中。
夜幕降臨,天井裡蟲鳴不止。
阿祥敲門進來,捧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衣裳鞋襪,水杯玩具,連小夜壺都有。
陳琰眉頭微皺,便見他的身後跟著東院的馮婆子,打橫抱著個睡熟了的孩子——他兒子。
片刻,又跑進一隻淺黃色小狗,鼻子貼在地上到處嗅,阿祥將一個單獨的小包裹扔在牆角,裡頭是阿吉的飯盆、項圈、皮鞠球。
“怎麼回事?”陳琰問。
阿祥支支吾吾。
馮婆子躬身賠笑道:“大爺,大奶奶吩咐了,安哥兒以後住到前院來,子不教父之過,請您帶著慢慢教。”
“我……”陳琰話未出口,馮婆子就將平安塞到他手裡。
他抱著沉甸甸的孩子,又問:“奶娘呢?”
馮婆子又道:“大奶奶說,曹媽媽這幾年帶安哥兒辛苦,也沒空回去瞧瞧自己的孩子,給她一個月的假,回家探探親。”
陳琰聽明白了,妻子在跟他置氣,有意支走曹媽媽,將兒子打包送到前院來,就想看自己低頭服軟的樣子。
他頓時也來了脾氣。
想他自幼過目成誦出口成章,若非恩師有意壓著他,讓他潛下心來精進學問,兩年前就進京參加春闈了。
他,陳琰,一個孩子都帶不了?
笑話!
他不但能帶,還堅決抵製打罵孩子的行為,他要做慈父,要教平安讀書明理,做一個正道直行的君子。
念及此,陳琰一抬下巴:“阿祥,去收拾一下,今天起安哥兒跟我住前院。”
“大爺……”阿祥想勸,孩子哪是那麼好帶的?
卻見陳琰已經抱著平安往內室走去。
前院書房很大,用壁板隔出一個裡間,陳琰讀書到深夜時就在這裡休息,四下陳設簡單,但床鋪還算寬敞舒服。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也不早了,給平安蓋好被子,他躡手躡腳地洗漱更衣,在床榻外側睡去。
一覺睡到雞鳴破曉,陳琰照舊起床讀書,或許是窸窸窣窣穿衣裳的聲音吵醒了平安。
平安頂著雞窩一樣的腦袋,惺忪著睡眼坐起來,環視周圍陌生的一切。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乾什麼?
爺倆四目相對,氣氛有點尷尬。
陳琰柔聲對他解釋:“平安,娘親最近身子不舒服,心情也不太好,又恰巧奶娘家中有事回去看看,你暫且跟爹住在前院可好?”
平安盤腿坐著,晃晃發懵的腦袋:“爹,咱倆是被攆出來了吧?”
陳琰:……
平安無奈地歎了口氣:“下次我娘揍我的時候,您還是彆插手了。”
陳琰:……
“看把我連累的。”
陳琰:……
狗咬呂洞賓。
陳琰白他一眼:“還睡嗎?睡不著就起床,爹要讀書了。”
平安眨眨眼,錯愕地抬頭:“還要讀書?”
陳琰怪異的看著他。
“不是考不成了麼?”平安又問。
“錯過科試的生員,可以參加下月的錄遺。”陳琰坐在床邊洗漱,生怕他聽不懂,補充道:“就是補考。”
“哦。”平安點點頭,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補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