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琰聽了這話,一陣心酸愧疚,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可巧,孫知縣的七個兒子散學,孫知縣便讓他們向陳琰問好。
“陳叔叔好。”
七人齊聲道。
陳琰看著眼前七個大小不一的男孩,大的**歲,小的至少四五歲,密集恐懼症都犯了,一口唾沫懸在喉頭,半晌沒咽下去。
孫知縣頗為驕傲的說:“本官還有一個小女,尚在繈褓,不便見客。”
陳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明明記得孫知縣隻有一個發妻,九年生八個,這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嗎?
孫知縣看著孩子們,笑嗬嗬的點出四個孩子:“這四個是我兄長的孩子,兄長早逝,長嫂改嫁,拙荊心善,把他們都帶在身邊了。”
陳琰恍然大悟。
“秋闈之後帶你家安哥兒來,讓他們結伴一起玩。”孫知縣道:“其實官員外放,轉遷頻繁,小孩子多是留在老家的,可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把他們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陳琰看著七個彬彬有禮的孩子,莫名有些羨慕,不是羨慕孫知縣孩子多,而是羨慕他們個個知書達理,不像平安的那些堂兄弟們,天天在陳家巷上演大鬨天宮,害的他兒子都沒什麼玩伴,每天跟狗說話。
人人都看自己的孩子好,帶有親爹濾鏡的陳琰此時仍不肯承認,陳平安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
孫知縣的話對陳琰觸動極大。
讀書好的人,大多行動力極強。傍晚一到家,他就帶著妻子和兒子,去縣裡最好的酒樓,點了七八個菜。
“一壺酸梅汁,一壺上好的杏花白。”陳琰拿出一角銀子給店小二,叮囑道:“少鹽少油,蔥薑大料炒過之後仔細挑乾淨了再上。”
小二殷勤的應聲。
平安小聲對娘親道:“娘,我爹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林月白輕斥道:“沒大沒小,哪有這樣說自己親爹的。”
“真的。”平安道:“我早上找他打架,他還請我吃飯呢。”
林月白差點氣笑了:“你也覺得自己應該吃板子是吧?”
平安慫噠噠的撿起筷子:“還是吃飯吧。”
不年不節,酒樓人少上菜快,不一時,花花綠綠的菜蔬擺滿了桌子。
看著平安大快朵頤的歡快勁兒,陳琰心中歉意更深,上次帶孩子出來下館子,都不記得是哪個年月的事了。
“還真是飯菜隔鍋香,好像家裡沒給你吃飽似的。”林月白一邊打趣著,一邊拿帕子給平安擦嘴。
在外頭吃飯,心情自然不一樣,好吃之外還有新鮮好玩,隻覺得樣樣都合心合口。
平安從小不怎麼挑食,吃飯很香,吃相也很乾淨,嘴角沾上點油星兒都要及時擦掉。聞言朝娘親咧嘴一笑,指指遠處的酸梅汁。
陳琰會意,提壺倒進他眼前的小杯子裡。
“謝謝爹爹。”
冰涼的酸梅汁入口,清爽解膩,平安舒服的眯著眼睛笑:“娘,咱們能多玩一會兒再回家嗎?”
平時陪他最多的是娘親和祖父,祖父也很好,可畢竟不是爹娘,隻有在爹娘一起陪他時,才能將那些焦慮畏怯的事暫時擱在腦後。
林月白又看陳琰,距鄉試隻有一個月時間了,旁人可都在爭分奪秒的苦讀呢。
陳琰笑道:“一會兒讓娘親先去街上逛逛,爹帶你去個地方。”
“你要帶他去哪兒?神神秘秘的。”林月白問。
“瓷坊街。”陳琰道:“一個時辰後來接我們。”
酒足飯飽,林月白帶著兩個丫鬟,乘車先送父子倆去瓷坊街,才去了附近的街市。
盛安縣盛產陶瓷、棉紗和紅糖,整條街聚集著上百間陶瓷店鋪和瓷器作坊,大小錯落,令人目不暇接,其中也有他們陳家的產業。
陳琰帶著平安穿街過巷,刻意繞過了陳氏瓷坊,走進街角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院兒,看角落堆積如小山的殘品瓷器,平安推測,應當也是個小瓷坊。
院內土牆茅舍,小徑青苔,草木勾枝掛葉,頗有些鬨中取靜的陋室風範。
走進小院,平安探頭探腦,偷感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