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轉!”
“嗶嗶——”
十月初,祁連山上已然飄雪,山丹城內外更是寒風簌簌,吹得人臉頰生痛。
經過劉繼隆的整編和重新招募,山丹軍尚存四團。
在這其中,三團由酒居延率領駐紮祁連城,剩餘一、二、四等三團六旅則是在山丹城內訓練。
三個團共六個旅六百人,每個旅需要前往龍首山駐防一個月,采取輪換製度。
因此,眼下在山丹城內軍營練兵的,則是固定的五百人。
李渭的兒子李儀中不知什麼原因,至今還未率兵入駐山丹,不過劉繼隆也不擔心。
如今的他十分忙碌,每日緊盯著訓練、掘壑、甲胄打造等諸多事宜。
經過九月的動蕩,他愈發知道了實力的重要性,因此在訓練軍隊的同時,他也將城內的匠作坊規模擴大,以一個師傅帶三個學徒的方式打造甲胄。
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幾個月後這些學徒就能獨自打造甲胄,山丹的甲胄產量也將提升到月產六十套的水平。
不過這樣的脫產發展,注定了無法兼顧山丹城外的農業生產。
眼下已經是晚秋,因此減少幾十個男人,效率減慢的還不明顯。
等到春種的時候,這種效率差異就會很明顯了。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要麼就是為婦女提供足夠的挽馬、耕牛,要麼就是增加人口。
正因如此,劉繼隆隻能將目光打到尚婢婢身上。
如果尚婢婢能處置好鄯州的事情,那春耕的時候完全可以讓一些鄯州軍的一些吐蕃人跟著耕種,反正劉繼隆並不需要帶一千多吐蕃人出征,他隻要其中的三百甲兵。
等到春耕結束,自己也就可以帶兵翻越焉支山,擄掠足夠多的牲畜來訓練。
一旦張淮深同意借糧,那鄯城的五六千人口必然會遷移到山丹。
“張掖那邊傳回消息沒有?”
校台上,劉繼隆詢問身後的張昶等人,陳靖崇聞言作揖:“還沒有,但估計也快了。”
“果毅,這尚婢婢到時候借了糧食,不會反悔吧?”
張昶並不信任尚婢婢,但劉繼隆卻很信任尚婢婢,不是因為二人交情,而是現實。
“不會……”劉繼隆解釋道:
“鄯州軍民二萬二千餘,其中漢人便占據四成。”
“尚婢婢不舍得工匠,因為他們會打造甲胄和兵器,但其它漢人就不一樣了。”
“如今鄯州的耕地隻剩那幾萬畝還能耕種,憑借鄯州那一萬多番人足以應付,多出來的漢人就成了消耗口糧的累贅。”
“尚婢婢把這些人給我們,不僅能借到足夠的糧食,還能減少一批消耗糧食的累贅,何樂而不為?”
劉繼隆說服了張昶,張昶聞言點頭:“如果真的能救回這些受苦的百姓,那倒是最好不過。”
他這般說著,軍營門口方向也有一道身影騎馬而來。
劉繼隆向那身影看去,隻見崔恕騎馬來到校台一側翻身下馬,快步走上校台,來到自己麵前作揖。
“果毅,撫恤和犒賞都弄好了。”
崔恕將這段日子他忙碌的事情彙報出來,劉繼隆聞言也舒緩了一口氣:“有幾戶烈屬願意搬來?”
這些日子,他從未忘記撫恤和犒賞的事情,撫恤的標準是每戶五貫。
五貫錢在河西不算多,哪怕剛過秋收,這點錢最多夠五口人家吃半年罷了。
因此撫恤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劉繼隆準備拉攏這些沒了頂梁柱的烈屬。
“還剩多少錢財?”
劉繼隆詢問崔恕,張昶等人也都湊了上來。
“不多,僅存三百二十四貫。”
崔恕說著擦了擦汗,劉繼隆卻大手一揮:“把錢都犒賞給弟兄們。”
“謝果毅!”聽到有犒賞,張昶他們紛紛咧嘴作揖,隻有崔恕臉色一苦。
“果毅,這錢都花光了,再犒賞就隻能犒賞糧食了。”
崔恕給劉繼隆提醒,劉繼隆卻不在意:“無礙,反正山丹也沒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
他這話倒也不假,畢竟山丹是軍鎮,基本靠張掖和其它州補貼,發動百姓乾活也是發糧食,不用發錢。
唯一需要發錢的,便是對軍中將士的犒賞,但這點也可以用糧食來代替。
“烈屬和軍屬,春後不論有幾戶來山丹,都要統計好。”
“是……”
劉繼隆交代著,隨後帶著崔恕簡單巡視一下軍營。
在軍營內,教場上的兵卒正在進行注意訓練和紀律訓練。
紀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例如回鶻入寇那次,倘若回鶻人的紀律足夠強,也不會被劉繼隆八百精騎衝一陣就落荒而逃。
當然,訓練紀律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讓兵卒分清楚基本的左右。
這點劉繼隆用了老辦法,左右以手臂拴麻布和不拴來區分。
當然,這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手段,真正從根本解決問題的手段,是解決軍隊的文盲問題。
河西失陷近百年,普通的百姓根本不會說大唐官話,更彆說書寫漢字了。
擺在劉繼隆麵前的有許多問題,文字和語言問題無疑是最大的問題。
山丹城內會說官話的人不過三十餘人,並且都是直白,各自都有事務需要忙碌。
讓他們教導八百山丹兵馬官話、漢字,所耗時間恐怕將以年為記載。
隻是即便再難,這件事也要堅持下去,畢竟收複涼州後的下一步就是收複河湟、隴右。
前世大唐對歸義軍的防備力度,可以說僅次於河朔三鎮和兩淮諸鎮,甚至在某些方麵還隱隱超出。
正因如此,大唐對河隴地區隻保持著名義上的統治,實際上河隴、河湟地區還是以吐蕃人、嗢末人自治為主。
這樣的局麵,也就導致了歸義軍不僅得不到大唐的助力,反而還需要防備大唐扶持的這些勢力。
河隴、河湟、河西三地漢人漸漸絕跡,不是被少民同化,就是死在了當地的亂戰中。
即便張淮深幾次力挽狂瀾,卻也改變不了這個問題。
自漢以來便成為漢地的隴右及河西,最終成為了吐蕃、回鶻、嗢末等人的天堂,這也是西夏後來為什麼能那麼輕鬆統治河隴的原因。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就得從大唐方向獲得足夠的人口。
山南西道和劍南道有許多流寇、盜匪,對於大唐來說這些人是禍害,可對於河隴之地來說卻不是。
隻要他們是男人,劉繼隆就有手段和時間讓自己所轄之地的漢化程度上升,繼而影響整個河隴地區。
當然,在河西東擴與大唐接觸前,還有一件事需要劉繼隆關注,那就是張議潮所派的幾批使臣。
想到這裡,劉繼隆目光看向了西邊,似乎穿越了千山萬水,見到了沙州衙門之中的張議潮……
也在他注視西方的同時,一輛由百餘名精騎護送的馬車沿著夯土官道,緩緩駛入了西陲之地的某座城池之內。
俯視此地,一條河流沿著祁連山西麓流下,穿過茂密的樹林與大片的耕地,從這座城池的東邊蜿蜒,最後彙入城池北部的一座大湖。
大湖東西長近二十裡,南北十餘裡,湖澤邊緣儘是蘆葦,飛鳥不絕。
在大湖北邊,依稀能看到星羅密布的湖澤,其中大者麵積上萬畝,小者也有數十畝。
此等景象,若是後世有來人站立於山丘上,定然不會相信,這裡便是那被高原、戈壁、沙漠包圍的敦煌。
此時的敦煌,礙於入冬,雖不是滿眼綠色,可城外的湖澤、樹林、草原卻不會欺騙雙眼。
待春季到來,這裡便會再度成為風景如畫,牛羊成群的河西糧倉。
“確實是河湟之地的圖籍!”
敦煌衙門內,當一名五旬長須官員激動開口,衙門內眾人麵麵相覷,各自激動。
“節度使,得到這五州圖籍,我軍便有九州圖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