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和東本噶爾·摩離,向張刺史乞降……”
大中五年八月二十七日午時,經過兩個時辰的爭論,番和東本摩離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
當他帶著番和圖籍出城赤膊乞降時,張淮深也集結了大軍前來,讓他們見識到了甘州的實力。
近兩千精騎與兩千甲兵、新卒,外加上近萬民夫和四千多俘虜。
如此陣仗,讓摩離心底升起了一絲無力感。
“摩離東本,我想請你前往伊州酒泉駐牧,不知您意下如何?”
張淮深還是給足了摩離麵子,聞言的摩離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力,無奈點了點頭:“謝張刺史……”
見狀,張淮深調轉馬頭掃視自己身後的甘州大軍,意氣風發道:“進城!”
“萬勝!萬勝!萬勝……”
在呼喊萬勝的聲音中,三辰旗取代了番和城的吐蕃旌旗,甘州大軍接管了番和城。
時隔八十七年,漢人的旌旗終於插在了涼州的土地上。
儘管他們還沒有收複涼州全境,可那麵迎風招展的三辰旗卻向他們描述了一個光明的前景。
“大唐萬歲!”
“大唐萬歲……”
一時間,那些走上街頭的漢人紛紛呼喊著大唐萬歲,眼淚不知不覺的從眼眶中湧出。
儘管他們穿著番人的衣服,梳著番人的發飾,說著番人的語言,不再識得漢字……可他們就是漢人,就是大唐的百姓!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馬背上,張淮深、劉繼隆、索勳、酒居延等人凝視城樓的三辰旗,心中紛紛感歎。
自大中二年張議潮率義旅起義開始算起,他們已經耗費了四年的時間。
如今能將旌旗插在番和城頭,明日便能將旌旗插在姑臧城頭。
距離收複涼州全境,並不遠了……
思緒落地,眾人抖動韁繩前往了番和衙門。
與此同時,投降的番和番兵也開始為大軍的精騎帶路,將躲在南邊祁連山穀中的許多部落與牧群找出。
這些部落的下場就是前往甘州、沙州等漢人較多的州縣駐牧,而番和城內的倉、庫也被順利接管。
除了張淮深所說的八千餘貫錢和十二萬石糧食以外,番和還有著數千斤鐵料,數百斤香料和數百匹各類絹麻綢緞,以及最少五萬的牧群。
八千餘貫錢在甘州大軍入城的第一時間,便被張淮深許諾封賞給將士們,而那數百匹絹麻綢緞則是被賞賜給將領們。
一時間,將士們每人到手二貫錢,而將領們則是每人都得了布匹。
不同的是,類似劉繼隆、索勳、酒居延、陳靖崇等人都得到了綢緞,校尉和旅帥們則是得到最少一匹絹布,隊正和夥長則是得到了麻布。
這並不是封賞的全部,畢竟河西物價雖然穩定下來,但因為缺少中原物資流入,物價依舊比較高。
二貫錢在中原或許還有些值錢,但在河西卻頂多買四五石糧食。
因此在入主番和衙門後,劉繼隆便找到了張淮深。
“此役大捷,如此封賞太過單薄,不如從其它州縣再調錢糧,再賞將士三貫錢,民夫也可賞羊一隻。”
張淮深聞言頷首:“可以,不過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打探嘉麟、姑臧等城池虛實。”
說罷,他便示意酒居延行動,而酒居延也走出了番和衙門正堂,不多時帶著十餘人走入正堂。
這十餘人皆是被俘的姑臧、嘉麟兵卒,官職從十夫長到百戶長不等。
至於小節兒和節兒因為有人服侍,所以在遇襲後的第一時間就穿著甲胄跟折逋羅逃遁了。
“你們都是被俘的番兵,我軍雖不殺降兵,可也不會過於善待。”
“爾等要是想過好日子,便主動交代嘉麟、姑臧情況,我家刺史自然會視情況獎賞你們!”
酒居延在番兵麵前來回渡步,訴說著交代情報後的好處。
聞言,其中一名十戶長毫不猶豫走到了眾人麵前,跪在地上說道:
“刺史,我數了嘉麟的兵卒,最少被殺、俘了五百人,現在嘉麟城內最多隻有不到一千甲兵駐守!”
這十戶長話音落下,劉繼隆便覺得他有些眼熟:“你叫什麼?”
“折衝,我是農穀力,年初被您俘虜的那個……”
農穀力心虛交代了自己的來曆,劉繼隆聞言不由嗤笑:“你倒是倒黴,竟然兩次栽在我手上。”
“不過瞧你這裝束,怎麼越混越回去了?”
“額……”農穀力心裡也覺得委屈,早知道姑臧大軍如此不堪一擊,他早就投靠劉繼隆了。
現在好了,不僅二次被俘,還被劉繼隆如此調侃,失了富貴的機會。
“賞他十隻羊,讓他好好放牧為生吧!”
劉繼隆看向酒居延,並未因為農穀力返回嘉麟後不給自己提供消息而生氣。
“謝折衝大恩!謝折衝!”
農穀力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獲得賞賜的機會,連忙對劉繼隆叩首。
若非劉繼隆打斷他,他恐怕能把頭磕青。
“折衝,姑臧隻有一千甲兵和乞利本的兩千精騎!”
“折衝,姑臧城內隻有不到兩萬男丁,其中一萬多還是漢人!”
“折衝……”
眼見農穀力都能獲得賞賜,那些被俘的姑臧將領紛紛自報家門,將姑臧的情報交代了個清楚。
待他們交代清楚,劉繼隆便示意酒居延將他們帶下去。
在他們走後,劉繼隆看向張淮深:“如此看來,涼州番賊手中甲兵恐不足七千了。”
“若是如此,我軍隻需要將此役所獲甲胄修葺,加上甘州所產甲胄,起碼能在入冬前募甲兵四千。”
“待到來年開春,大軍操練半載,足有八千甲兵可揮師東進!”
“嗯!”張淮深也點頭道:“半載時日,這涼州甲兵最多恢複至八千,我軍對其逐個擊破,明年或許就能收複涼州。”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畢竟收複涼州後,他們就可以直接溝通大唐的靈州了。
雖說還有嗢末盤踞在白亭海,但區區嗢末,根本不足以撼動他們對涼州的統治,更不敢阻攔道路。
“收複涼州之後,我軍便能溝通靈州了……”
張淮深感歎著,可劉繼隆聽到耳內卻覺得不舒服。
他很清楚,如果按照他們的計劃,明年收複涼州之後的河西實力,肯定是遠高於曆史上的歸義軍鼎盛時。
正因如此,他很擔心唐廷的人知道後開始掣肘他們。
在他的計劃裡,收複涼州隻是第一步,拿下河隴地區才是他的目標。
想到這裡,劉繼隆不免對張淮深建議道:“如今河隴地區散沙一片,我們手中又控製著悉多虞。”
“倘若能收複嘉麟、姑臧、神鳥三縣,剩下的昌鬆便可不戰而勝。”
“若是能收複整個涼州,我軍甲兵至少能逼近兩萬!”
“眼下河隴地區兵力最強者不過就是盤踞洛門川的論恐熱,即便如此,此賊也不過僅有四五千甲兵罷了。”
“除去此賊,兵力最多的便是河渭臨三州的尚延心,甲兵也不過六七千。”
“此二賊兵力皆不如我軍,而其餘各州番賊都是觀望之輩。”
“屆時憑借我軍兵力,想要收複河隴地區並不困難!”
“收複涼州固然能讓朝廷高看我們,可收複整個河隴才是大功一件。”
“屆時以此功上奏,說不定能讓朝廷授予河西節度使旌節!”
劉繼隆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觀察張淮深。
眼見張淮深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皺眉到舒展、認可,劉繼隆繼續道:
“眼下番賊占有河隴十四州之地,這十四州之地又是產茶、產馬之地,正因如此,吐蕃才無所顧忌。”
“我軍若是收複這些地方,大可向朝廷售馬,向吐蕃售茶,以此換取綢緞,販往西域……”
“劉繼隆”張淮深突然打斷他,並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
見他目光改變,劉繼隆就知道應該是自己的想法有些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