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利本,這尚鐸羅和悉頡太跋扈了,我請兵收拾了他們!”
回到衙門,拓跋懷光立馬請纓出兵,而尚婢婢卻黑臉道:
“收拾他們?且不提能否收拾清楚,單說收拾完後,我們哪裡還有兵力去打廓州?”
聞言,拓跋懷光忍不住道:“那就這樣讓他們胡作非為?”
“那你有什麼辦法?”尚婢婢皺眉道:
“你彆忘了,我們招撫了這麼多部落,養了那麼多甲兵,這些人都需要吃飯。”
“今年雖然我們收割了十三萬石糧食,可這點糧食頂多吃到來年七月。”
“如果不是尚鐸羅帶來了三萬石,緩解了燃眉之急,我們連明年秋收都撐不到。”
“正因如此,我才要出兵廓州。”
“尚鐸羅他們不過八百多人,即便心屬劉繼隆又能如何?”
“明年開春後進攻廓州,然後再放他們去山丹就是。”
尚婢婢說罷,拓跋懷光壓下了自己的脾氣:“我怕他們一去不返。”
“一去不返就一去不返,他們若是走了,我們剛好不用還劉繼隆這兩年借的那幾批糧食!”
尚婢婢盯上劉繼隆的借糧,而劉繼隆也盯上了他派出去的精騎。
聞言,拓跋懷光認同點頭:“現在河隴局勢混亂,我們倒是可以趁機收複廓州,拿下整個隴右。”
“不過這旱情遲遲不退,我們要是拿下隴右,也難以養活隴右十萬之眾。”
他口中的十萬之眾,是盤踞在隴右的吐蕃人。
若是加上漢人和嗢末,整個隴右地區起碼有四十萬之眾。
“沒糧食簡單。”尚婢婢毫不擔心道:“那劉繼隆之前就說過,一個漢人換二石米。”
“廓州近三萬眾中,有半數都是漢人。”
“這麼多漢人,若是劉繼隆想要,哪怕我賣他三石乃至五石米,他都會應允。”
“光憑這些漢人,就能換回五六萬石糧食,不僅能平了之前我們積欠劉繼隆的糧食,還能額外多出兩萬多石。”
“我打廓州,本就是抱著這個主意,但現在被尚鐸羅他們這麼一鬨,我擔心劉繼隆不會兌現諾言。”
尚婢婢露出遲疑的表情,拓跋懷光聞言起身:“這可不行!”
“拿下了廓州,我們完全可以繼續攻略蘭、河等州,那些地方的漢人更多。”
“如果換糧真的行得通,即便把尚鐸羅留給劉繼隆也沒事。”
“拿下整個隴西,我們最少能拉出兩萬甲兵,比之當初的論恐熱也不為過。”
拓跋懷光被說動,立馬對尚婢婢行禮道:“請乞利本定奪!”
“這……”尚婢婢臉上露出為難,片刻後才道:“罷了,用他們換爭奪河隴的機會也不差。”
“大不了再添百來名精騎,湊足一千送給劉繼隆。”
“好!”拓跋懷光沒有猶豫,因為如今的鄯州已經今非昔比。
過去幾個月裡,經過他們不斷地招撫隴西逃兵和諸多部落,鄯州口數翻了個倍,達到了四萬之數。
除此之外,城中聚有精騎兩千,甲兵三千。
即便補一些精騎給尚鐸羅帶回山丹,鄯州還有精騎一千,甲兵三千,在河隴之地依舊是僅次於尚延心和論恐熱的第三方勢力。
更重要的是,河隴的大旱還在繼續,尚延心和論恐熱麾下部眾幾乎每個月都在逃亡,並被鄯州所招撫。
隻要有足夠的糧食,尚婢婢完全能將尚延心和論恐熱手下人拉攏過來。
所以在當下,甲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糧食。
“以尚鐸羅他們的架勢,我們恐怕是等不到開春了。”
“既然如此,不如趁南山還沒封山,借此機會突襲廓州?”
尚婢婢畢竟短於用兵,所以試探著詢問起了拓跋懷光。
拓跋懷光聞言思索片刻,隨後鄭重點頭:“眼下我們糧食充足,如果能攻破廓州,就能以廓州漢人和劉繼隆換糧。”
“到時候我親自率領大軍去祁連城和劉繼隆換糧,不信他不給!”
拓跋懷光目光灼灼,尚婢婢聽後笑道:“好!就這麼辦!”
“那末將告退!”聞言,拓跋懷光起身行禮告退,尚婢婢也高興的起身相送。
待尚婢婢送拓跋懷光離去,在角落旁觀一切的尚摩鄢這才走出來,跟著尚婢婢一起打量拓跋懷光背影。
“這拓跋懷光武略尚可,手段不足,竟然三言兩語間就願意讓出尚鐸羅這八百餘人,還多送了劉繼隆一百多人。”
尚摩鄢說罷看向自家父親,而尚婢婢也撫須道:“我們父子武略不足,尚鐸羅那廝又需要提防,如今隻能在武略上倚重他。”
“等拿下了廓州,我們不僅能和劉繼隆平賬,也能從河西再多借些糧食。”
“先借再還,再借不難……”
此刻的尚婢婢全然沒有了此前的憤怒,而是異常冷靜。
他與長子尚摩鄢往內堂走去,尚摩鄢也不免誇讚道:
“還是父親手段高明,既安撫了拓跋懷光,又讓他心甘情願為我們所用。”
“不過父親,雖說我們到時候能拿下廓州,可聽尚鐸羅說,劉繼隆他們已經在涼州打出大捷,最遲明年歲末就能收複涼州。”
“他若是真的收複涼州,下一步恐怕就是對隴西用兵了,到時候我們和他們豈不是會發生衝突?”
尚摩鄢繼承了尚婢婢的心計,因此一下子就想到了幾年後的局勢。
對此,尚婢婢十分滿意看向他:“去甘州待了半年,你倒是長進了不少。”
“不過你說的不錯,我們若是以隴西為目標,那確實容易和劉繼隆起衝突……”
“可是誰告訴你,我的目標是隴西呢?”
“額……”尚摩鄢愣了下:“您剛才不是和拓跋懷光說的……”
“摩鄢!”尚婢婢打斷他,拍了拍他的肩道:
“記住了,除了你自己,其它人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能相信。”
說罷,他繼續帶著尚摩鄢走向內堂,並在十幾個呼吸後進入內堂坐下。
尚摩鄢為他取了些山丹炒茶浸泡,直到茶水放在他麵前,他才繼續說道:
“隴西這塊地方雖然能拉出四十萬眾,可這四十萬眾裡,番人占其四,嗢末占其二,漢人占其四。”
“我年紀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死,我死之後,你覺得你能控製這局麵嗎?”
“這……”尚摩鄢遲疑片刻,隨後搖頭:“兒子恐怕不能。”
“那就對了!”尚婢婢點頭道:
“這地方誰都想要,可又有幾個人能治理好?”
“彆說我們,就算是張議潮和唐廷都不一定能治理好這塊地方。”
“正因如此,彆說我們拿不下,就算可以拿下,我也不會去拿。”
“拿了這塊地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論恐熱就是這麼敗亡的。”
尚婢婢倒是看得清楚,而尚摩鄢也十分聽勸:“這倒是。”
“不過您已經答應拓跋懷光那家夥要進攻隴西,如果我們停手,那拓跋懷光也不會滿意。”
見尚摩鄢沒有染指隴西的心思,尚婢婢這才繼續道:“這件事情好辦、”
“我從尚鐸羅那裡聽了甘州的許多事情,因此我料定劉繼隆在拿下涼州後,會馬不停蹄的向會、蘭發起進攻。”
“會州和蘭州的情況你清楚,會州不過兩萬餘口,城中甲兵不過一千七八,而蘭州還不如會州。”
“若是劉繼隆要進軍河西,不出三個月就能拿下這兩州,而他也會向河州發起進攻。”
“拓跋懷光即便再想要隴西,可他敢直麵劉繼隆的兵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