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正午,豔陽高照間,東大營外超過兩千多人在草地上操練,熱情高漲,歌唱軍歌。
瞧著他們熱情的模樣,遠處觀摩他們的劉繼隆等人也止不住的高興。
“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想必不會有弟兄再來投軍了。”
馬成唏噓開口,旁邊的張昶卻笑道:“沒事,反正也夠了!”
“就是!”李驥也十分樂觀的附和,而劉繼隆臉上卻十分平靜。
“嗶嗶——”
不多時,哨聲響起,草地上操練的將士立即集合一處,隨後在劉繼隆的示意下解散。
望著他們解散,劉繼隆這才轉身返回了軍營,而張昶他們也緊緊跟隨。
不多時,眾人來到了牙帳門前,而陳靖崇也在此等候許久。
“刺史,估計是不會來人了,這是軍中現在的情況,請您閱覽!”
眼見劉繼隆來了,陳靖崇連忙跟著眾人走入牙帳,並將文冊遞給了劉繼隆。
由於他識字最多,所以暫時負責大軍的軍籍冊和後勤。
“都坐下吧。”
劉繼隆招呼一聲後便先一步坐在主位,而陳靖崇他們也各自選了位置坐下。
見劉繼隆翻閱軍籍冊和文冊,陳靖崇也乾脆對張昶他們解釋起了大軍現在的情況。
“眼下我軍有精騎一千三百四十六,甲兵一千五百一十七,合計二千八百六十三人,人皆披甲不說,還有六十多套空閒的甲胄可以在日後用來裝備新卒。”
“不過軍中有八百多人是昌鬆募來的新卒,眼下才訓練半個月,暫時打不了硬仗。”
陳靖崇說罷,大家都對大軍情況有了個了解,而劉繼隆也沉聲詢問道:“糧食還夠吃多久?”
“現在軍倉中還有三萬四千餘石,不過我軍除了將士們,還有工匠、家眷四千五百餘人,算下來有七千三百餘人,以及三千匹挽馬和兩千頭黃牛和一千八百餘匹軍馬。”
“這人吃馬嚼的都算上,頂多堅持到來年二月。”
陳靖崇說完,劉繼隆也合上了文冊,目光掃視眾人後才道:
“明日辰時大軍開拔蘭州,屆時李儀中也會率領兩千甲兵幫我們收複蘭州,同時駐蹕廣武。”
“從昌鬆前往蘭州,隻能走蘭州道這一條官道。”
“這條路不好走,需要穿過祁連山東段支脈的和戎嶺、洪池嶺。”
“這兩片山嶺中間是一道河穀,河穀中流淌著一條河水,人稱烏逆水。”
“昔年吐蕃讚普還在位時,和戎領有和戎城、洪池嶺有烏城。”
“這兩座城池位於兩片山嶺的險要之處,但都因為吐蕃分裂,隴西大旱而棄守。”
“昌鬆城內便有數百名甲兵是從蘭州逃來昌鬆的,我已經招撫十二人作為我軍向導。”
“按照他們的話,隴西大旱前,蘭州有一千五百甲兵駐守,城內有一萬三千餘口。”
“大旱之後,部落逃亡涼州,許多甲兵也因為節度衙發不出俸祿而逃亡。”
“眼下的蘭州,甲兵應該不超過一千,百姓恐怕連一萬都沒有。”
劉繼隆話音落下,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憂慮之色。
蘭州人口和守軍少,他們理應高興。
可是這麼少的人口,想要養活他們這兩千多甲兵,無疑十分困難。
原本張昶、尚鐸羅他們都想著收複蘭州後,在五泉好好練兵,隨後進軍河州。
現在看來,他們的時間很有限,入冬前必須進攻河州,能拿下幾座關隘城池拿幾座。
“蘭州境內有縣城兩座,關隘一座,每處最多四百甲兵,拿下蘭州不難。”
眼見來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尚鐸羅也打開了話茬。
“尚延心雖然節製三州,但也隻是名義上的節製三州,實際上他還是駐紮在河州。”
“河州沿著官道由北向南,分彆是鳳林關、抱罕縣和鳳林縣。”
“這其中,抱罕作為治所最為重要,因為他有兩條官道,一條通往鳳林縣,一條走東邊,沿著東穀進入臨州的大夏縣。”
“尚延心這廝大概在抱罕駐蹕,而抱罕距離鳳林關不過四十餘裡,一旦我們進攻鳳林關,那尚延心肯定會馳援鳳林關,因為鳳林關是河州北大門。”
“兩年前尚延心追擊我與尚節度使時,他麾下有五千精騎,但其中不少都屬於他麾下河州各部的精騎。”
“這兩年隴西大旱,他麾下那些部落都跑去山南和多麥了,手中兵馬也不過兩千多人。”
“不過即便如此,卻也不能輕視他,畢竟他與臨州的折逋諱、渭州魯褥月結成聯盟,我們要是拖得太久,說不定折逋諱和魯褥月會馳援他。”
尚鐸羅一開口,很快便把這四個州的關係給理清了。
蘭州不必擔心,最需要擔心的是河州尚延心、臨州折逋諱、渭州魯褥月。
在他說完,劉繼隆卻開口詢問道:“論恐熱那廝呢?”
論恐熱,這個人在過去十年時間裡,帶給河隴大地創傷最多的人,此時竟然毫無存在感,這讓劉繼隆十分好奇。
見他詢問,尚鐸羅也解釋道:“他一開始駐紮在洛門川,後來又跑到洮州以西的磨禪川去了。”
“聽說他麾下隻有一千精騎,在磨禪川奴役當地牧戶苟活,時不時襲擾河州、洮州和廓州。”
“不過現在廓州被尚節度使拿下,想來論恐熱也鬨不出什麼花樣。”
尚鐸羅的解釋讓眾人唏噓,要知道在兩年前,論恐熱簡直就是壓在河隴百姓頭頂的大山,哪怕是當時的歸義軍,也不得不謹慎對待他。
這才兩年過去,當年擁甲近三萬的論恐熱,如今竟還不如他們這支即將前往隴西的兵馬,真是令人唏噓。
“這論恐熱造的殺孽不少,日後若有機會,我必殺他!”
位置上的斛斯光突然發聲,而他如此激動也有原因,畢竟他是甘州人,昔年論恐熱大殺甘州百姓時,他正好少年,自然對論恐熱仇恨。
見他想著報仇,劉繼隆也頷首道:“日後收複洮州,我把洮州留給你駐蹕。”
“至於能不能殺論恐熱,這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斛斯光瞬間精神,連忙朝劉繼隆作揖。
劉繼隆頷首示意,隨後才看向眾人:“隴西不比河西,你們得做好準備。”
“河西地形多是一馬平川,可隴西卻是山巒疊嶂,不論行軍、屯墾,都在河穀進行。”
“興許我現在說了你們也不清楚,但等你們去了,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
他話音落下,尚鐸羅也作揖道:“刺史說得對,因此我想向刺史建議,將塘騎改為步騎混塘。”
“除此之外,我軍的行軍和紮營等辦法也得隨之更改,例如……”
尚鐸羅開始解釋起來為什麼需要更改行軍和紮營、塘騎的原因。
行軍打仗不是兒戲,劉繼隆他們打仗都是很明顯的北方打法,而隴西的地形與一馬平川的北方顯然不同,打法也需要改變。
南北不同,主要就是地形不同。
北方雖然也有高山,但主要還是以平原為主,哪怕有山脈阻隔,卻也是長坡大川,一覽無餘。
因此,北方放哨隻需要塘騎,行軍嚴謹卻也可以大開大合。
相比較下,南方則是山川險峻、穀道狹長、水道縱橫……各不相同。
正因如此,地形更偏向南方的隴西,也更適合南方的行軍打仗。
由於山川較多,地勢狹長,容易遭遇伏擊,因此隴西的塘兵除了騎兵外還有步兵。
歸義軍的塘兵主要是塘騎,每塘一夥,每夥十餘騎,根據大軍規模從十餘塘到數百塘不等。
可到了隴西後,現有的塘兵形式必須做出改變,原本的十餘騎為一塘,必須改為十騎兵加十步兵為一塘,並且都要用善於攀爬的兵卒組成。
但凡遇到山地險峻、騎兵上不去的地方,就由步兵拿著塘旗爬山探查,所有山穀、密林之處都不能錯過。
沒有問題後,步塘就舉著旗幟立定在那,然後塘騎奔馬回軍彙報,軍隊就前進到步塘立定的地方尋找寬闊平坦地方,駐紮列陣警戒,然後塘兵們繼續向前搜索,就這樣一直到出了山穀為止。
要是查出異樣遭遇伏兵,步塘遇害或搖旗,馬兵亦迅速奔回軍中報警,然後主將依山形布置軍隊列陣迎敵。
步塘如果沒有遇害,可以允許隨意逃脫暫不回營,一直等到大戰結束再返回,而將領也當給塘兵記功。
單是這驅使塘兵的手段,就足夠劉繼隆他們學一段時間了,更彆提大軍行軍了。
在河西時,精騎基本拱衛左右,輕騎放外做哨騎,但去了隴西後,由於官道狹長,地形崎嶇,因此行軍也很有講究。
正常最先出營的是各部騎兵,因為騎兵速度快,出營後迅速前進到距離營地二三裡的地方,然後停止立定,擺好隊列後開始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