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渭水河穀,戰場之間。
馬匹唏律喘氣,兩軍陣中兵卒悶哼不斷。
兩場交鋒過後,雙方各自調轉馬頭,列陣於野。
剛才交鋒的戰場上,橫七豎八躺著許多兵卒、馬匹,有的還活著,有的卻已經成了爛肉,僅能憑身上甲胄分辨身份。
馬背上,劉繼隆挽出道槍花,將槍刃鮮血甩出,略微氣喘。
他餘光瞥過己方軍陣,但見軍陣縮水一圈,而自己正前方的戰場上卻躺著不少身著明甲的己方將士。
“嗚嗚嗚——”
號角再度作響,生人沒有餘力悲傷,唯有策馬迎擊。
“駕!”
抖動韁繩,六百餘隴西精騎再度發起了衝鋒。
麵對他們,經過兩次交鋒而冷靜下來的尚延心三人臉上也露出驚懼、憤怒等複雜的表情。
兩陣交鋒,他們這邊留在戰場的屍體遠遠多於隴西軍。
繼續這麼打下去,他們手裡這點精騎都要被打光了。
想到這裡,魯褥月率先調轉馬頭:“豬犬的劉繼隆,今天先放你一馬!”
“傳我軍令,且戰且退,陣腳不亂,想想你們前往襄武的家人!”
魯褥月很清楚番兵的軍紀是什麼德行,撤退如果安排不好,很容易形成潰敗,這是他們在臨州和劉繼隆兩次作戰失敗的教訓。
正因如此,魯褥月搬出了兵卒們撤往襄武的家人,讓他們清楚自己一旦臨陣脫逃會是什麼結果。
他們的家人將會被俘為奴隸,而他們也將家破人亡。
三言兩語間,臨渭精騎被他穩住了陣腳。
他們換上了短弓,且戰且退的朝著襄武撤退,而劉繼隆則是率軍窮追不舍。
箭矢在兩軍之間交錯碰撞,偶爾射翻一兩匹軍馬,致使一兩名隴西精騎栽倒掉隊。
相同的,臨渭精騎掉隊的人也不少,這完全得益於劉繼隆手中強弓。
他將韁繩纏繞到左臂手腕處,疾馳間挽起強弓,右手不斷張弓搭箭。
一時間,落馬者十數人,皆被追上來的隴西精騎踐踏衝撞而死。
“嘭”的一聲,箭杆斷裂,箭簇深深嵌入甲胄之間。
前一秒還在亡命狂奔的臨渭精騎,此刻卻已經趴在了馬背上,沒跑幾步便被甩落到了地上。
四周臨渭精騎見狀驚駭,紛紛催促軍馬逃亡。
劉繼隆好似不知疲倦般,不斷彎弓搭箭,每一箭都能射殺或擊落一名番騎。
雙方一追一逃間,便已經跑出七八裡遠,前番逃走的番兵家屬及牧群近在咫尺。
“距離襄武還有多遠?!”
魯褥月叫嚷著,一名節兒連忙回應:“最少十二三裡!”
“豬犬的家夥!”魯褥月氣得攥緊了馬韁,對身旁尚延心急切道:
“劉繼隆那廝快追上來了,前麵二三裡外就是渡河的地方。”
“現在隻有驅使牧群,拋棄糧車將渡口堵塞,不然我們都逃不了!”
“我去辦!”尚延心十分肉痛,但他也清楚活命最重要。
隻要保住了性命和兵馬,他們遲早能搶回足夠多的牧群和糧食。
這麼想著,尚延心催動軍馬,派人告訴前方的家屬將牧群和輜重車堵塞渡口北岸。
不多時,前方的渭河突然蜿蜒起來,渭河北岸開始漸漸狹窄。
浮橋渡口展現眼前,魯褥月等人見狀紛紛勒馬:“讓老弱婦孺先過河,精騎列陣!”
為了家眷渡河,此刻的臨渭精騎倒是展現了勇氣。
上萬家眷及奴隸舍棄一切的渡河,不顧浮橋搖晃。
四十餘丈寬的渭河,隻能通過不到一丈寬的浮橋渡河。
上萬人爭先恐後的渡河,使得浮橋的耐力不斷下降。
隻是現在所有人都顧不得浮橋是否能承受,他們隻想渡河逃命,而臨渭精騎隻想守護家眷渡河。
追逐而來的劉繼隆想法更是純粹,他隻想將這一千多名臨渭精騎擊敗俘獲!
“嗚嗚嗚——”
該死的號角聲再度響起,隴西精騎切換長兵,持槍發起了衝鋒。
魯褥月和折逋諱率領精騎列陣迎敵,尚延心則是組織人手將輜重車、牧群留在北岸,形成類似卻月陣的半圓形車陣,僅僅留下兩輛馬車長度的豁口,供魯褥月他們撤退。
“想想你們身後的家人,不想他們被溺死,就給我揮動手中的兵器……殺!!”
魯褥月激勵著所有臨渭精騎,而他們的士氣也在此刻被調動起來。
麵對隴西精騎的衝鋒,他們毅然決然的選擇迎了上去。
銀、棕兩色精騎再度碰撞,人仰馬翻者不可計數。
“嘭——”
“死!”
劉繼隆舉槍挑飛試圖衝向他的兩名番騎,匹馬衝入陣中,直奔魯褥月、折逋諱的大纛而去。
麵對劉繼隆,兩人經驗顯然不如尚延心。
他們將大纛擺在身側,仿佛黑夜裡的明燈,為劉繼隆指引著方向。
“跟著刺史殺!!”
尚鐸羅聲嘶力竭,虎口不知迸裂多少次,溢出多少鮮血。
在他的號召下,隴西精騎如高速行駛的山嶽,將試圖衝垮他們的臨渭精騎擠開、擊垮。
“劉繼隆!!”
魯褥月聲音滿是驚懼,折逋諱聞聲側目,卻見劉繼隆率領隴西精騎硬生生擊穿了臨渭精騎的兵鋒,朝著他們二人衝殺而來。
折逋諱調轉馬頭就跑,魯褥月也是同樣。
先前激勵臨渭精騎的話被他們拋之腦後,他們隻知道再不跑就是死!
少量臨渭精騎眼見他們逃跑,紛紛跟著逃跑,而更多的臨渭精騎卻已經衝到了隴西精騎身後,試圖調轉馬頭二次衝鋒。
隻是當他們看著己方大纛越來越遠,他們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勇氣,就這樣被劉繼隆破壞,所有人都不顧陣腳的逃往渡口。
“豬犬的家夥!賤奴!賤奴!”
車陣豁口處,尚延心看著魯褥月和折逋諱臨陣脫逃,氣得破口大罵。
“乞利本,現在怎麼辦?!”
藺茹真將看著交纏一處的臨渭、隴西精騎,將決定權交給了尚延心。
“等大纛衝過來就堵上馬車,管不了這麼多了!”
尚延心看著自己身旁的三百餘下馬精騎,眼神狠厲。
“可渡口內的人還沒撤走一半,我們如果現在走了,那他們怎麼辦?”
藺茹真將臉上錯愕,目光看向了那擁堵的渡口。
“叫人把他們擠開,我不管他們是死是活,我隻要我活著!!”
尚延心叫囂著,而魯褥月他們也在十幾個呼吸後衝入了車陣之中。
“堵上!!”
尚延心聲嘶力竭,藺茹真將見狀隻能帶頭推動輜重車,試圖將僅剩的豁口給堵上。
眼看逃生的通道要被堵上,所有臨渭精騎無不驚駭。
他們發了瘋的揮動馬鞭,而追擊陣中的劉繼隆也見到了這一幕。
他抖動韁繩,催動戰馬發起衝鋒。
霎時間,無數精騎撞在了已經堵上的豁口處,人仰馬翻,不可計數。
“堵上了!”
尚延心鬆了一口氣,卻見一道黑影從外躍起。
劉繼隆縱馬躍入車陣,落地間便左突右刺,挑倒數名甲兵,直奔尚延心而來。
尚延心被嚇得一動不動,最後還是藺茹真將將其撲倒,這才躲過了劉繼隆的致命一擊。
饒是如此,他的左臂依舊受創,鮮血流得半身都是。
顧不得身上狼狽,反應過來的尚延心立馬拔出腰間長刀,指著調轉馬頭的劉繼隆道:“殺了他!殺了劉繼隆就能反敗為勝!”
一時間,逃入車陣之中的數百甲兵紛紛將目光投向劉繼隆,而尚延心他們已經在下馬搬開輜重車。
“乞利本,快撤!”
藺茹真將心知車陣被破的後果是什麼,連忙拽著尚延心往渡口逃去。
“殺了他!殺了他我賞萬貫!!”
尚延心已經失了心瘋,壓根不想想自己連牧群和輜重都舍棄了,哪來的萬貫銅錢。
藺茹真將拽著他上馬,抓著馬韁與數百精騎護送他前往渭河南岸。
與此同時,尚鐸羅他們擺開了輜重車,數百隴西精騎分作兩部,一部招降車陣外的番兵,一部殺入車陣內,一邊殺一邊招降。
魯褥月三人將保護家眷的話拋之腦後,帶著精騎揮舞兵器,將擁堵渡橋的番民劈砍、砸翻。
一時間落下渡橋死者無算,那些無法渡橋的番民見狀紛紛跪地投降,寧願投降也不敢走渡橋被魯褥月他們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