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滿山秋意間,木門穀外搭起了一片帳篷。
牙帳內,張璘正在為劉繼隆奪走鹽井而不忿,而臉被打腫的王魁卻委屈道:
“刺史,這劉繼隆狡詐如狐,他煽動那數百甲兵殺了黎壊,不然我們肯定能堅守到刺史您到來。”
聞言,梁讚也忍不住起身作揖:
“刺史!我們應該去鹽井教訓下劉繼隆!”
“好了!”高駢眉宇間透露著不喜,嗬斥眾人住口。
“他的退路還在我們手上,慌亂什麼?!”
經過高駢提醒,眾人這才想到,他們派一千精騎截斷了劉繼隆返回渭州的洛門道。
眼見眾人冷靜下來,高駢這才看向王魁:“他們有多少兵馬?”
聞言王魁急忙解釋道:“下官隻見到精騎數百,甲兵兩千左右,但當時城內還有更多的甲兵,所以恐怕不會低於四千。”
“此外他受降了當時在衙門內的數百番兵,數量不低於六百人。”
王魁說罷,高駢這才沉住氣道:“劉繼隆若是不想與我們直接發生衝突,隻有走宕州,經岷州繞回渭州。”
“我們退回上邽,派甲兵增加洛門道的兵力,決不能讓他走洛門道回渭州。”
“此外,派出輕騎把消息送往長安、山南道、劍南道,請兩道出兵收複武州與宕州!”
“來得及嗎?”梁讚忍不住詢問,而高駢聞聲道:“這不重要,隻要讓長安知道這件事就足夠。”
高駢話音落下,魯褥月連忙獻媚作揖:“刺史的意思是,讓朝廷知道我們阻斷了劉繼隆返回渭州的退路,將另一條退路的消息告訴長安和劍南道。”
“若是劍南道無法出兵收複宕州,阻斷劉繼隆返回秦州,那便是劍南道的問題了。”
高駢瞥了一眼魯褥月,頷首承認了他的想法。
把水攪渾,以此彰顯自己截斷洛門道的功績。
如此一來,即便成州被劉繼隆占據,自己也不會受到什麼懲處。
想到這裡,高駢下令拔營退往上邽,而鹽井縣內的劉繼隆卻是才剛剛起床。
一夜鏖戰,雖說他精力異於常人,但昨夜因為點清賬目和賬本卻持續到了天明才睡。
“篤篤!”
“刺史,您醒了嗎?”
臥房外的護衛聽到內裡動靜,輕聲敲門詢問。
“起了,讓人把城內商賈都召到衙門正堂,另外讓人準備飯食。”
“是……”
劉繼隆交代著門外護衛,而門外的幾名護衛也一分為二。
幾人為劉繼隆準備洗漱用品,另一人則是去通知耿明。
不多時,房門被推開,一名護衛端著木盆和熱水,另一人拿著牙刷和毛巾、木碳粉,還有一人端著木盤,木盤裡放著一套衣裳。
劉繼隆先後洗臉刷牙,最後穿上了那絹帛所製的常服。
不得不說,穿習慣了粗麻材質的衣服後,這絹帛的衣服還真是舒服。
也不知道那些紗綾錦緞的衣裳又是什麼感覺,日後隴西富足了,自己也派人去劍南道買一些試試。
這麼想著,劉繼隆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整理整理後對身旁護衛詢問道:“如何?可還精神?”
“刺史自然是精神的!”幾名護衛笑嗬嗬的說著,劉繼隆聞言笑道:
“你們守了一夜也累了,等會讓庖廚炒菜的時候給你們分個小灶,吃完了再去休息,彆空著肚子睡覺。”
“誒!”幾名護衛連忙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好了,去庖廚盯著吧,吃完就去休息。”
劉繼隆交代一聲,隨後便往衙門正堂走去。
鹽井城不大,周長不過三裡多一些,因此在劉繼隆洗漱更衣的時候,城內的商賈便應征來到了衙門正堂。
隨著劉繼隆走出,尚鐸羅與耿明、斛斯光、李驥、王思奉等人與十餘名商賈先後起身。
“你們不用緊張,我今日設宴,主要是想說說井鹽生意的事情。”
劉繼隆抬手安撫眾人,隨後走到主桌主位入座。
見他入座,眾人先後入座,而劉繼隆也開口道:
“你們和黎壊的生意往來,我都看過了,沒什麼問題。”
“如今我來了,生意還是照做,此外我們之間的生意,我希望不僅僅局限在井鹽上。”
劉繼隆開誠布公的交談,這讓諸多商賈麵麵相覷,似乎沒想到劉繼隆竟然這麼講規矩。
若是換做河朔、兩淮和關內道的那些牙將、節度使,恐怕早就趁機威逼,壓根沒有利誘這一說。
“使君是想讓我們做隴西的牙商?”
一名商賈小心翼翼詢問劉繼隆,而他的這話讓諸多商賈精神一振。
自安史之亂開始,朝廷錢糧不足,不得已讓各鎮“回易獲利”,自謀軍餉。
正因如此,各鎮為了自謀軍餉,隻能自己著手做生意。
一開始,各鎮負責商貿活動以及邸店經營的是一些低級軍將,即所謂“回易小將”“回圖軍將”等。
他們擁有相應的職銜,並在回圖務長官指揮下逐利而動,足跡遍布飯藩鎮轄境內外。
如昭義軍較為知名的軍將“青陟霞”,其人在大中年間被昭義軍使府委任“回圖軍將”,先後負責昭義軍在淮南、兩浙、劍南等道貿易。
這種情況,一開始主要在北方,但隨著時間推移,南方各鎮也出現了這種情況。
隻是軍將畢竟是軍將,做生意畢竟不是他們的本行,因此盈虧是很難保證的。
許多軍將因為經營不善,虧損了本鎮錢糧,還未返回本鎮,便遭到拘捕。
正因軍將理財的能力不行,因此許多藩鎮另辟蹊徑,從民間招募、署任善於做生意的商賈,授以本鎮軍職後,派遣他們前往本鎮境外經營生意。
劉繼隆想做的,就是招募這些私鹽販子,為隴西軍經營生意。
儘管他已經任命陳瑛在秋收結束後,北上關內道販賣麻布,但陳瑛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單薄,遠不如拉攏這些私鹽販子來的實際。
“承蒙使君不嫌棄,山南西道俞從暉願為使君分憂!”
“劍南道王燾,願為使君分憂!”
“山南東道任澤,願為使君分憂!”
“山南東道吳……”
一時間,這些私鹽販子先後表態,皆願意在劉繼隆麾下擔任軍職,成為隴西軍的“回易小將”。
聞言,劉繼隆頷首道:“諸位放心,凡是願意在我軍中任職者,我軍中所有生意都能接觸,井鹽隻是冰山一角罷了。”
“冰山一角?”諸多商賈偶然聽到這個新詞,不免覺得新奇。
雖然他們從未接觸過冰洋,更不知道海上冰山,但他們將劉繼隆口中的冰山一角理解為雪山一角。
“明年開始,我軍中的挽馬、乘馬、羊群及麻布、炒茶等生意都會陸續授予諸位經營。”
“眼下我們先促成鹽井城中那兩千餘擔的井鹽生意,隨後我會授予諸位隴西軍的魚符,以此來證明諸位身份,免得被地方不長眼的小吏盤剝。”
劉繼隆說著,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目光看向李驥:“李驥,把我們帶來的炒茶拿出來些,給諸位看看。”
“是!”李驥應下,隨後派人去取炒茶。
河臨渭三州雖然不適合種茶,但河州鳳林縣卻有數十畝茶園。
產量雖少,但足夠隴西軍中將領日常飲用。
當然,劉繼隆若是要以炒茶為賣點,那自然要獲取產茶地的,而這個地方就是岷州、宕州和武州等地。
這其中,岷州產茶最多,品質最高,其次是宕州和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