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嘭嘭嘭——”
臘月初九日,伴隨著正平縣外喧鬨,三十餘台投石機在民夫的操作下,對正平北門發起了進攻。
沉重的投石砸在城頭,女牆崩碎,守城的壯丁與甲兵爭相奔走。
見狀,馬背上的吳煨看向朱淮,朱淮拔刀下令:“填河!!”
隨著他一聲令下,被叛軍抓獲的數萬百姓開始背負砂土衝鋒,試圖將砂土拋入護城河內,填平護城河。
“五十步方才放箭,想想太平縣的下場,看看城外那群人的下場!”
“如果你們貪生怕死,被胡雜屠殺的就是你們的家人!!”
正平縣城頭,作為馬步軍牙將的正平守將王重榮正站在城樓前沉穩下令。
他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左右,但身材中上魁梧。
他站在門樓前,也不避讓投石。
守城甲兵及壯丁見他這般,紛紛升起了勇氣不斷以箭矢招呼那些試圖填河的百姓。
即便有人膽小不敢冒頭,但王重榮卻並未嘲諷他們,而是走到他們身前,搶過弓箭後,明目張膽的站著對外射箭,隨後將弓箭丟給那些膽怯之徒。
“賊軍不過如此,有何可懼?!”
在他的鼓舞下,即便怯懦之徒,也敢冒頭往外射三箭。
正因如此,叛軍驅使的百姓遲遲無法填平護城河。
見狀,吳煨有些沉不住氣,目光看向朱淮:“把所有民夫都派上,後退者死!”
“是!”朱淮作揖應下,隨後策馬道:“末將親率甲兵督戰!”
吳煨沒有阻止,而是看著朱淮策馬出陣,率領兩千甲兵出陣督戰。
軍中數萬百姓被驅趕,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
一時間,兩軍之間死者無數,大多都是身穿布衣的百姓。
死難者數以千計,餘下百姓見狀紛紛退縮,卻被督戰隊砍殺。
“前麵那麼多屍體,蠢材!舉著屍體向前衝!”
“額啊……”
哭嚎聲與叫罵聲在陣前作響,被逼無奈的百姓們,隻能冒著箭雨上前,幾人一組,試圖用屍體擋住箭矢。
然而在如此距離下,一具屍體根本擋不住箭矢。
挽弓七鬥的甲兵,往往一箭就能射穿兩三個無甲百姓。
屍體越堆越多,無數屍體倒入護城河內,最後將護城河染成血紅色。
“放!”
“嘭嘭嘭——”
投石機還在不斷發作,夯土夯實的城牆在麵對河隴投石機時,始終那麼的脆弱。
攻城不過開展一個時辰,正平縣的好幾段女牆就被砸垮,城牆也出現了垮塌。
正如崔嶼所想的那般,正平縣並不是什麼堅固的城池,更彆提城外叛軍還是城內守軍十倍以上。
“甲兵隨我上前,將屍體拋入護城河內!!”
朱淮眼看百姓成不了事,當即率領甲兵上前,將那數千具屍體不斷拋入護城河內。
“放箭!放箭!!”
城頭,王重榮險些被投石砸中,但他臨危不亂,仍舊站在城樓前指揮守軍反擊。
箭如雨下,偶爾有倒黴的甲兵被射中後拖下去,但大部分甲兵依舊在舉盾甲兵的掩護下,將屍體不斷拋入護城河內。
隨著護城河不斷被填平,後方的吳煨也不再耽擱,當即舉刀:
“衝車、雲車!”
在他的指揮下,那些僥幸逃回來的百姓,又在督戰甲兵的驅使下,無奈推動攻城器械發起進攻。
朱淮率兵撤了下來,依靠攻城器械不斷推進。
城頭的弩車與投石機不斷反擊,摧毀的攻城器械寥寥無幾。
伴隨著‘嘭’的聲音作響,雲車被重重撞在城牆上,而梯子也被放倒,勾住了女牆。
幸存的百姓成為了犧牲品,他們被驅趕攻城,而守軍為了守城,隻能將擂石、滾木不斷拋下。
叛軍用百姓的性命消耗城內的守城器械,對此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十分興奮。
數萬百姓被消耗大半,死者數萬,血水成河。
即便是寒冬,可正平縣城內外空氣依舊透露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
吳煨派出精騎,繼續抓捕四周百姓,而朱淮則是借著百姓屍體堆砌而成“梯子”攻城。
投石機不顧百姓死傷,不停地對準某處缺口狂轟濫炸。
砸中城牆的投石很多,但被砸死的百姓更多。
他們隻是在家中正常務農,便被叛軍威逼裹挾而來,在戰場上因為一支箭矢、一塊石頭而草草結束自己的一生。
城內的百姓同樣,他們在城內本分生活,因戰火燃起而被抓了壯丁,在城頭做那放箭投石的工作,最後被城下的叛軍以箭矢或投石機結束生命。
“鐺鐺鐺……”
從清晨到正午,隨著叛軍鳴金收兵,遺留在正平縣城下的百姓屍體多達萬具,而城內死難的壯丁也數以千計。
城中百姓幾乎家家戴孝,但這卻並不能阻止官軍抓壯丁守城。
起先是每戶抽一丁,如今卻成了每戶抽兩丁。
如果叛軍還不能擊退,那即便未成丁的中男和健婦,也要被抽上城頭守城。
“嗶嗶——”
與鳴金聲作響的,還有西邊的哨聲。
“娘賊的,我就知道!”
陣上,吳煨臉色鐵青,他想過李承勳故作疑兵後偷襲他們,但他沒想到李承勳竟然等著他們攻城收兵時再出兵。
“六花陣!!”
吳煨調轉馬頭,率先帶領中軍移動。
各處旗兵開始揮舞旗語,而輕騎也開始爭相奔走,傳遞軍令。
胡兵並不精通六花陣,因此吳煨讓他們守在天平老卒身後。
隻要老卒陣腳不動,後排的胡兵就能順勢反擊。
隻是可惜,王守文留給吳煨的老卒太少了。
他帶走的三千精騎中,有兩千人是天平精騎,一千是胡騎。
留給吳煨的隻有七百多老卒,而七百老卒在這樣規模的戰爭中,顯然撐不起場麵。
“使君,六花陣結不起來!”
朱淮剛剛撤下戰場,眼見本陣依舊騷亂,他也不免著急了起來。
見狀,吳煨咬牙道:“娘賊的,向南邊的蒲水靠去!”
“嗡隆隆……”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便見西邊大批天平軍塘騎撤了回來,而遠處揚塵高升,顯然有大隊精騎在疾馳。
“朱淮,集結所有輕騎!”
吳煨見狀,當即便準備在戰事不利的時候拋下這些胡兵。
朱淮畢竟是死囚,能坐上這個位置,自然有自己的小聰明。
眼見吳煨如此安排,他當即便知道吳煨想要做什麼,因此集結輕騎準備隨時突圍。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西邊便出現了官軍的旌旗。
正平縣內的王重榮見狀,當即呼喊道:“朝廷的援兵到來,眾將隨我殺出城去!”
“殺!!!”
大批甲兵走下馬道,將北門打開後向外殺去。
一時間,天平軍陣腳動亂,而李承勳見狀毫不猶豫的衝向叛軍。
平夏部的胡騎見狀,張弓搭箭後朝天平軍散射而去。
天雄軍精騎策馬衝到陣前三十步,張弓搭箭,將舉槍的天平軍胡兵射倒,使得胡兵陣腳出現破綻後,當即衝入其中。
“嘭——”
“嘶鳴!!”
“額啊!”
“砰!”
戰馬嘶鳴,血肉碰撞,長槍斷裂。
儘管此處天平軍有九千人之多,但其中披甲者不過四千餘。
外圍舉槍的胡兵大多穿著戰襖,隻要前排槍兵被騎兵弓箭麵突擊倒,後排的槍兵幾乎沒有能夠反擊的手段。
精騎衝鋒間,天平軍外圍的無甲長槍兵便被箭矢收割,死傷千餘。
不等天平軍後續甲兵反擊,官軍與平夏部的精騎又迅速突圍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