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三月初五,積雪融化後,涼州漸漸恢複綠意,遍地草場。
野兔在草原上撒歡,蒼鷹在空中掠食,瞬息間撲擊,將野兔抓上天穹後拋下摔死,隨後落地啄食其屍體。
在大唐將注意力放到濮州和浙東的時候,得到涼州的嗢末、回鶻人可謂翻身把歌唱。
涼州那七八十萬畝熟地被他們種上了粟米,數十萬牛羊隨意啃食草原,不再受到約束。
昌鬆城內,嗢末部的族人占據了所有屋舍,將城內俘獲的吐蕃人視作奴隸,動則打殺。
他們的行為,讓昌鬆城內的番口意識到一件事。
相比較吐蕃與嗢末,歸義軍更把他們當人看……
“番奴,動作快些!”
“啪!”
嗢末的胡兵揮鞭打在城內番民的身上,催促著他們修葺城牆。
他們忍耐著馬鞭抽打,隻能埋頭修葺城牆。
大風獵獵,馬道上的嗢末旌旗不斷激蕩作響。
箭樓上的胡兵感覺到眼睛朦朧,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卻見遠方飄來一片紅雲。
他仔細眯了眯眼睛,呼吸漸漸粗重,瞬息間抓起木哨吹響。
“嗶嗶——”
“城外出現敵軍!”
“嗶嗶——”
哨聲與叫嚷聲打破了昌鬆城內的平靜,無數番民眼底閃爍起了光芒,試圖向外看去,知曉是誰前來。
哪怕是曾經他們視作惡毒的索勳,此刻都能顯得格外可愛。
隻是不等他們看清,胡兵們就驅趕著他們走下馬道。
與此同時,嗢末城內大批胡兵穿戴甲胄,從各處街道湧上城牆。
隻是兩刻鐘的時間,城頭站立三千餘名披著紮甲的胡兵。
他們身上的紮甲,有的是嗢末人自己打造的,有的是繳獲的涼州軍甲胄。
拿下姑臧與昌鬆後,嗢末人迎來了自己最強盛的時候……甲兵八千,控弦五萬。
如今的他們,根本不擔心唐軍來援。
不過當他們看清包圍昌鬆城的敵軍時,城頭許多胡兵臉色驟變。
“簌簌……”
三辰旗中隱藏的“劉”與“隴右”等字眼出現,即便嗢末人看不懂,但駐守此處的那些嗢末將領卻能看懂。
“派出輕騎,是隴右的劉繼隆!!”
昌鬆城都督杜槐節連忙下令,獲得軍令的輕騎立馬從城下向西門奔走,試圖突圍報信。
數十名輕騎衝出西門,向著西邊姑臧城疾馳而去。
對於他們,將昌鬆漸漸合攏的隴右馬步兵並未行動。
不過不等他們衝出包圍圈,數量更多的精騎出現在了他們的前方。
膘肥體壯的河隴大馬上,馱載著虎背熊腰的隴右精騎。
數百精騎堵住了他們的前路,不等他們開口投降,便是一陣箭雨落下。
馬匹嘶鳴間,馬背上的嗢末輕騎被甩下馬,馬失前蹄而翻滾數下後重創而死。
杜槐節派出的數十名輕騎,隻是眨眼時間便被數百隴右精騎包圍,儘數被俘。
“這嗢末人還真覺得拿下涼州後就天下無敵了?外圍竟然連哨騎都不放!”
待隴右大軍包圍昌鬆城,張昶策馬走到劉繼隆身旁,冷聲吐槽起了嗢末人對待外部局勢時,那輕視的態度。
對此,劉繼隆隔著二百餘步眺望昌鬆城,心中想到昔日自己說降昌鬆城的經曆,片刻後才回應道:
“他們畢竟才起勢十餘年,沒有底蘊和足夠的雄才。”
“這種小族即便起勢,距離衰敗也不過幾十年罷了。”
劉繼隆向來不把嗢末放在眼裡,這不僅僅是因為嗢末是個新生民族,更重要的是嗢末沒有什麼雄才。
曆史上,嗢末作為河西第一個對歸義軍撕破臉的民族,嗢末確實從歸義軍手中奪去了涼州。
不過他們奪走涼州後沒幾年,涼州再度被張淮深收複。
即便幾年後張淮深遇刺身亡,嗢末再度占據涼州,但與歸義軍爭奪涼州的嗢末部,還是不可不免的因為下場太早而消耗太多人口。
正因如此,嗢末在後續的河西爭雄中被六穀吐蕃擊潰,再度逃亡到了北部的草原上。
這一次,他們連白亭海都沒能保住。
底蘊太淺薄,貪念太重,下場太早,最終導致了嗢末未能在河西延續統治,最後淹沒在曆史之中。
相比較他們,甘州回鶻下場稍晚,即便也和河西有所爭鬥,但甘州回鶻有西域回鶻各部不斷輸血,因此問題不大。
如果沒有黨項的異軍突起,說不定河西最後還真的歸屬回鶻了。
隻可惜,這些始終是原曆史的遺憾,而非劉繼隆的遺憾。
他如今既然來了,那不管是甘州回鶻還是涼州嗢末,留給他們的隻有西遷和滅亡這兩項選擇。
“大軍不必紮營,組裝盾車進攻,今夜進入昌鬆休息!”
劉繼隆眼眸沉著,語氣平靜的仿佛在討論晚上吃什麼。
張昶、馬成、竇斌、李商隱、曹茂等人聞言作揖:“末將領命!”
“嗚嗚嗚——”
號角聲作響,數十輛挽馬車被推到陣前並組裝。
昌鬆城頭的杜槐節見狀疑惑:“遠道而來就攻城,我倒要看看你帶來了多少台投石機!”
“來人,把武庫中的投石機帶出來!”
攻破涼州後,甘州回鶻與涼州嗢末都獲得了劉繼隆留在河西的配重式投石機技術。
儘管這項技術不如劉繼隆到隴右發展後的絞盤配重投石機技術,但放在這個時代也足夠先進。
不論是稱勒還是杜噶支,他們都認為他們獲得了足夠攻守城池的先進技術,卻不曾想這項技術是誰帶來的。
“進!!”
昌鬆城外呼聲焦躁,二十台盾車與十台渡橋組裝完成。
隨著張昶揮動手中令旗,三百隴右甲兵推動盾車與渡橋開始進軍。
與此同時,城內的嗢末人才剛剛把投石機運出來,還未組裝。
“五十步放箭矢,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在沒有投石機的局勢下渡河!”
杜槐節對昌鬆的城防無比自信,哪怕此時的昌鬆城牆還有多處豁口,但也不是衝車能撞破的。
他如曾經的拓跋懷光那般,將隴右軍的盾車視作衝撞城牆的衝車。
箭如驟雨,不斷朝著三百甲兵射去。
箭簇與甲片碰撞,除了帶來凹陷外,鮮少能射穿甲片。
即便偶爾有箭矢射穿甲片,但紮甲背後還有鎖子甲和戰襖。
正因如此,三百甲兵雖然被射成了刺蝟,但他們並未受什麼嚴重的傷勢。
隻要低著頭,埋頭推動攻城器械,箭矢很難重傷他們。
“推!!”
渡橋被推入護城河內,衝下河水後,直接搭在了護城河對岸。
推動盾車的甲兵們見狀鑽入盾車內,在盾車內擁擠的推動著盾車。
如此距離,箭矢已經對他們產生威脅了,而鑽入盾車則是能保護住他們不受箭矢乾擾。
一輛輛盾車渡過那兩丈寬的護城河,隨後登陸昌鬆城下。
“嘭!”
待盾車撞在城下,嗢末甲兵開始傾倒石脂,丟下火把將盾車點燃。
蒙上一層濕牛皮的盾車並未被焚毀,而是在緩慢燃燒著。
“把城牆鑿出爆破口,快!”
感受著那嗆人的味道,盾車內的甲兵手忙腳亂的開始對昌鬆城牆開鑿。
二十輛盾車,有的在過河時翻倒水裡,有的則是被石脂和擂石、滾木重點招呼,最後能撞在城牆上的,隻有十二台。
它們並排撞在昌鬆城下,隨後開鑿夯土城牆。
“嗶嗶——”
隨著一聲聲木哨聲響起,準備就緒的盾車也越來越多。
“嗶嗶——”
“嗚嗚嗚——”
待十二台哨聲作響,號角聲也隨之傳來。
所有甲兵點燃火繩,隨後從盾車尾部舉盾跑出盾車,向著城外本陣逃去。
“逃了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