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銅鑼脆響的瞬間,褚敖腳下的木板龜裂,一時間煙塵四起,眾人隻看到一道影子從朦朧的煙塵中衝了出來,以勢不可擋的氣勢衝向許守靖。
許守靖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背負一隻手,脊背挺直,不知道在想什麼。
褚敖心中疑惑,但卻沒有停頓半分,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銀光,直指許守靖的咽喉。
這一劍本就附帶了化水境的靈氣,再加上褚敖快到失去蹤影的身法,台下的王侯將相都沒反應過來,看到許守靖依舊站在原地不動,隻覺得他是沒反應過來。
“嘭——”
露台再次傳出一道炸響,灰塵漫天又漸漸消散,從朦朧恢複到清晰的兩個身影讓人摸不到頭腦。
長劍的劍鋒穩穩地停在許守靖脖頸前三寸未進一分,但卻並不是受到了什麼阻力,而是褚敖自己停了下來。
再往下看去,許守靖一隻手暗不可察的朝褚敖的下腹迎去,但同樣停在了三寸之外。
褚敖忽然嗤笑道:“果然,你擁有讓人暫時無法使用仙法的能力,我沒猜錯。”說著,長劍一收,身形爆退,頃刻間拉開了距離。
許守靖臉色一僵,之前沉默那個錦衣公子果然還是伏筆了,沒想到被褚敖看出他真氣的特性,在碰上手掌之前就收了勢,如果讓他徹底拉開距離換仙法轟炸,恐怕還真吃不消。
念及此處,許守靖身軀前傾,腳下轟然炸開,宛如一枚飛矢握拳衝向後退的褚敖。
但褚敖早有預料,手中已經掐好了一個法決,對著衝來的許守靖猛然轟出——
霎時間,從法印中生出的粗大樹蔓宛如巨蟒一邊彼此交纏著襲向許守靖。
許守靖知道這是他隨手放的法術,威力不一定很大,目的是為了拉開距離,但他卻不得不退。
他一改身體前傾的架勢向一旁撲倒,真氣凝聚在手,一掌拍在伸縮的樹蔓上,借力避開了樹蔓衝擊。
幾息之間,褚敖已經退到了露台的另一邊,長劍插在一側,似乎不打算再用,眼神像是在看獵物一樣,手中點點綠光不停凝聚。
許守靖長舒了一口氣,明白是自己大意了,還想著用以往的戰法,先沉默,再拉近戰,最後依靠武道取勝。
事實證明,對方也不是傻子,上次明顯就看出了些貓膩,第一劍隻是個試探,確認自己隻有接觸才會消除仙法之後,毫不拖遝的拉開距離。
“許兄,看來還是我更勝一籌啊。”
褚敖儒雅隨和地笑著,眼神微瞥了一眼主位的仇璿璣,呼吸粗重了起來,手中凝結完畢的道法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綠光沿著露台分散,一個巨大的法陣出現在了許守靖的腳下,藤蔓、樹枝、枝條、荊棘……一係列植物攀上了許守靖的身體。
“囚龍陣!是囚龍陣!”有懂哥高呼出聲。
魏王見狀蹙了蹙眉,囚龍陣是青扇門秘術,被困陣者會不斷被植物蠶食靈力與體力,體骨之痛更是猶如淩遲,並且越是掙紮就越是難以掙脫,施術者境界越高,囚龍陣就越牢固,但同樣的,消耗也十分大。
有必要對一個怎麼看都是凡人的貨色用嗎?
許守靖原本見自己被纏住手腳,渾身刺痛的觸感宛如海潮那般一波接著一波,心底有些小慌。
但是過了半晌……他發現痛到確實痛,咬著牙都難以忍受的那種,可體內的真氣卻越來越順暢,氣血還不停地攀升。
褚敖手下留情了?不太可能,那原因就隻有一個了——
《九劫重獄體》。
第一重通氣血,早在他習武的十七年就已經無意識的完成了,後來的運氣隻是做了臨門的最後一腳。
記得趙扶搖說,鍛根骨需要經曆刮骨離血之痛……嗯,這不就是了嗎。
想歸想,許守靖也知道天底下沒有這種好事,褚敖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練了體術,恐怕這隻是誤打誤撞。
這下問題解決,他也不著急掙脫了,借著囚龍陣煉體的時間,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戰術。
從褚敖用陣法來限製他來看,應該是不知道自己能夠破壞陣法的,隻是猜測接觸可以讓人暫時用不出仙法。
即刻施展的法術與陣法不同,尋常法術靈力供給源是施術者,所以施術者被‘沉默’,法術也會用不出來。
陣法為了維持長時間的效果,本身會擁有脫離施術者的陣基存在,即使施術者不在也能自行運轉,這是陣法的基礎。
所以對許守靖來說,陣法反而更加好破解,想‘沉默’施術者你還要去摸他一下,但想要破壞陣法拍一下法陣就行了。
問題是在那之後,即使掙脫掉囚龍陣,褚敖還是不會給觸碰到他的機會,如果他繼續一邊拉扯一邊放法術,等自己筋疲力,最後贏得還是他。
“你之前學的凡間武學注重的都是一招一式,但我讓你煉體是要錘煉身體本身。”腦海中驀然回想起了趙扶搖說的話。
一招一式……一招一式?
許守靖有了一絲明悟,之前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卻終於懂了。
過去十七年的武道人生,造就了他在門中同輩無敵的同時,也限製了他的成長。
他太過於糾結‘沉默’,導致所有的戰術都是在此之上,從未考慮過除此以外的打法,也無法想象到脫離‘沉默’以後的自己。
把‘沉默’當成了解決一切問題的殺手鐧,一旦‘沉默’起不到作用,就變的方陣大亂。
無法修行,沒有靈力,能夠依靠的隻有‘沉默’。
這一切都是他不停地在低估自己的證據。
整理了一遍思路,許守靖深吸了口氣,眼神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為了破局,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很明了了。
脫離過去的許守靖,現在他比過去強,隻要相信這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