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你又去了薑家?”
窗外的陽光已然明亮,透過木質窗欞灑在刷了桐油的餐桌上,卻無端暗了幾分。
顧仁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隱隱的不悅,
“我記得已經說過,讓你退婚。”
穿著藏藍色襯衫的男人袖口挽起,青色脈絡在手臂蔓延,隨著切牛排的動作,優雅而漂亮,
“我記得當時,已經回絕了父親。”
顧仁康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將茶盞重重的撂在餐桌上。
一旁,挽著發髻的女人身體抖了抖,她迅速看向自己的丈夫,又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另一個方向,
“聿兒,彆氣你父親。總歸不過是一個女人,哪裡犯得著跟家裡人置氣?不過是退婚而已,隻要你喜歡,我們這種身份,多的是人上來攀親,你大可以換成一個更喜歡的——”
“啪嗒”一聲,尖銳的刀鋒撞在盤子裡,殷紅血水隨著刀尖流出,蜿蜒成一股小溪流。
青年麵無表情,掃向女人的方向。
一雙狹長而深的狐狸眼,不做表情的時候冷得瘮人。
顧母提了一口氣,柔聲道:
“結婚還是要選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不過這個薑梔枝要是真的喜歡,實在放不下,大可以當成情人養在外麵,我和你父親都不會說什麼。”
對麵的青年勾了勾唇,臉上的表情終於鬆動了。
顧母那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聽親生兒子的聲音緩緩響起,冷的像是結了冰:
“當成情人養在外麵?”
“您已經吃夠了父親出軌的苦,竟然還可以這麼輕易的說出來,安排著另一個女人重蹈覆轍。”
“您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母親。”
顧母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秀氣的麵容經過多年歲月依舊不掩當年的容色,她生的漂亮,歲月的痕跡並沒有磨損她的美麗。
化著淡妝,梳著精致的發髻,手腕上掛著一條種色頂級的帝王綠翡翠,脖頸裡是一串翡翠串珠,儘頭掛著一尊佛,雍容富貴。
大麵積的紅木映襯在她背後,南唐某個著名大師的畫框罩著她,連同腐朽褪色的畫布一起,像是被抽去了生機,連表情都拙劣的傀儡。
連試圖說服他的樣子都格外可笑。
“你現在年紀還小,你理解不了。聿兒,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男人是天,是翱翔的蒼鷹,女人是地,要學會包容他們,要學會順從。你的妻子也會和我一樣——”
“她不會和你一樣。”
男人毫無起伏的冰冷聲線打斷了她的話,
“她在我這裡,永遠不需要學會順從。”
顧仁康呼吸更重了幾分,臉色都開始發青。
常年身居高位讓他習慣了奉承和順從,他無法接受任何忤逆,他的權威不容置疑。
從三年前顧聿之開始隱隱脫離他的掌控開始,他就成功利用顧厭鉗製住了對方,可是從那個荒唐的訂婚開始,那種熟悉的脫軌的的感覺便再次出現。
甚至這一次,他的大兒子,他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在同一個問題上再次忤逆了他。
甚至違背了他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