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衛停吟平靜了下來。他壓下心中怒火,思索片刻後,慎重開口:“我覺得,江恣今晚不能見到我。我該找到見神,把它帶走,然後讓你把我傳送回水雲門。等到明天,我抱著見神去見他,他也就不會說什麼了。”
【的確如此。】係統說,【那麼方案來了,宿主,你的隔壁是法器房。】
【裡麵有一件隱身衣袍。】
衛停吟給它比了個大拇指。
*
衛停吟轉身握住身旁這扇黑門凹進去的門把,輕輕拉開了門。
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在門後停駐了片刻。開了個門縫以後,衛停吟偷偷在門後等了片刻,側耳傾聽走廊上的動靜。
過了好半晌都沒有聲音,衛停吟才拉開了門,背貼著牆,小心翼翼地跟個爬山虎一樣偷溜出去,拉開隔壁的房門,溜了進去。
順利地根據係統指示找到隱身衣袍,衛停吟把它套在身上,推開門就出去了。
他大大方方地走在過道裡,問道:“見神劍在哪兒?”
【還需要一點時間鎖定方位。】係統說,【您需要等候三十分鐘。】
“我靠,那麼久啊。”
【這城樓裡的能量波動太雜亂了。】係統說,【太多人在這裡出入,檢測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您怕什麼,都能隱身了,又沒人看得見你,毫無風險。】
“那雖然確實是這樣……可是這衣服好重啊,好悶,好熱。”衛停吟嘟囔著抱怨。
【忍一會兒吧你。】係統說。
衛停吟朝係統翻了白眼,在牆邊找了個地方,蹲坐下來,準備等上個三十分鐘。
*
生死城外,魔界天上,血月紅彤彤地掛在蒼穹之中。
江恣站在窗前。
他破天荒地打開了窗,一手拿著自己的無月劍,一手拿著張帕子,正在沉默地擦拭著劍刃上的血。
他身邊,已經倒下了五六個屍身。
周身一片血泊,江恣沉默不語。
站在門口的魔修戰栗不已,臉都嚇白了,根本不敢進去。
祁三儀趕到門口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江恣站在裡麵擦劍,整個屋子裡麵都是屍骨。看起來,他已經一言不發地殺了很多個。
這人就是這樣,你跟他報告什麼的時候,他不會讓你看出任何他不高興的端倪。往往是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就拔劍送你歸西了,而且往往這種時候他臉上還是那樣的麵無表情。
你甚至都不知道哪句話惹他不高興了。
但總之他是不高興了,所以就拔劍送你上青天。
江恣慢吞吞擦著自己的劍。
祁三儀給守在門邊嚇傻了的魔修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退下。
魔修接收到他的眼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轉頭連滾帶爬地趕緊退下了。
他跑得直踉蹌,還急得原地摔了個跟頭。他嚇得爬都爬不起來,手腳並用地消失在往下去的台階處。仿佛隻要慢一秒,江恣的劍都會追出來,一劍捅死他。
祁三儀看得好笑。
他轉身進入屋內。
江恣依然頭都不回,隻是默默地擦拭著劍上血。
“尊主,”祁三儀站在他身後,開口,“那把劍,還沒找到。”
江恣沒吭聲。
“如今整座城都被翻遍了,也沒有。大約是那把劍是知道我們在找,所以在四處亂跑,躲避我們的耳目。”祁三儀不卑不亢地繼續說,“尊主也知道,衛仙人的那把劍很有靈性,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
“大門一直緊閉,就算它有靈性,不被人握在手上,也是無法破門的。它是跑不出這生死城的,這樣一直找下去,恐怕也隻會讓它越發警惕,跑得越快。”
“倒不如今晚停手……!”
話音未落,江恣突然回身揚手一劍。
無月劍飛來。
那把劍衝向祁三儀,祁三儀立刻出劍格擋。無月劍來勢洶洶,劍尖裹滿雷光,光是格擋這一下,祁三儀就已經冷汗涔涔,兩手發抖,劍身震顫不停。
突聽一陣哢哢聲,祁三儀立刻瞳孔地震。
這是劍身碎裂的聲音。
一聲炸響,祁三儀手裡的劍炸開,碎成兩半。
碎裂的下半部分劍身掉落在地。
祁三儀沒受住衝擊,被劍碎與江恣的劍襲擊中。他往旁踉蹌兩步,堪堪接住了這一擊。
他半張臉被雷刃劃過擊中,留下一片焦痕和數道劃傷——他的劍方才炸開時,碎裂的碎屑也劃傷了他。
他抬手摸了摸,一手心的黑血。
祁三儀蹙眉。
無月劍在空中環繞一圈,飛回到江恣手中。
江恣反手一挽,無月劍雷光儘散。
祁三儀利索地跪到地上,在他身後,向他沉沉地跪伏下去,頭都沒有抬起來。
江恣又拿起帕子來,慢吞吞地擦起了劍。
“那就彆找了。”
江恣突然說。
祁三儀怔了怔,抬起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什麼?”
江恣不是生氣了嗎?
那他不應該逼著人繼續找下去嗎?
“我說,那就彆找了。”
江恣又重複了一遍。
他放下了手裡擦拭著的劍,頭也沒回。
“時候不早了,都彆找了。”江恣說,“你把我的話傳下去。”
祁三儀有些發蒙。他本以為江恣這句“彆找了”是在陰陽怪氣,可現在聽起來,他是真的讓人彆找了。
江恣這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大半夜的,把所有人轟起來找一把劍的是他,因為找不到剁死了好幾個的也是他,現在突然不找了的還是他。
江恣喜怒無常,祁三儀雖然懵逼,但也早已習慣。他失笑一聲,應了聲是,站了起來,把自己碎成兩半的劍撿起來,轉身邊抹掉臉上的血邊走了。
真疼啊。
他背過身去,離開時,齜牙咧嘴地從傷口裡揪出一片劍的碎片。
江恣站在窗邊,望向魔界地麵上的屍橫遍野的安詳,一言未發。